一番话下来,宝鸳早已听了个明白,这个柏灵其实和她一样没有退路。她们不会、也不能有其他靠山,屈贵妃是她们头上,唯一的一片云。
屋外,屈修一声冷嗤,“压上了性命,是你们咎由自取!你那个庸医爹差点害得我妹妹香消玉殒,这才想着把你也送进宫来拖延抵罪,你的这点伎俩,还能瞒得过谁!?”
柏灵也笑,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方圆百十里的乡县,恐怕还没有哪个医官比我爹声望更高,你说他是庸医,请问你算老几。”
屈修眼睛蹬得滚圆,“你——”
“好了!”屈老夫人用力地用手杖顿了顿地。
她重新审视了眼前的小姑娘,脸上浮起了寒凛的笑意,“说的天花乱坠,也不知道是几分虚情,几分假意?”
宝鸳的心忽然提了起来,自家老夫人的雷霆手段她素来是清楚的。
柏灵隐隐感到屈老夫人那张笑脸后另有谋划,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老夫人想怎么样呢。”
屈老夫人笑了笑,“这佛骨香用法繁多,要祛了这承乾宫里的邪魔之气,也确实不必非在内宫熏治。只是另一番法事耗费的心力更多,更磨人罢了,你既口口声声说要为贵妃守着这承乾宫,那……倒也好说了。”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眼色里透着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屈老夫人接着道,“若是让贵妃每日浴烟,那在宫里待一个时辰就好;不过这个活计也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只是时间上略有些变化。”
“嗯。”柏灵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这个人要抱着十三支点燃的佛骨香,到一处有土、有水、有风的地方静跪……”
宝鸳听着略略放下了心,有土、有水、有风的话那必定是在室外,每天熬上个把时辰虽然累,却也不算太苦的差事。
屈老夫人笑了笑,又接着说了下去,“……一日要跪满六个时辰,连着十二天,每次跪前跪后都要沐浴更衣,跪时不能饮水进食。按慈恩大师的说法,这便是素人的供奉了,有大恩德。”
宝鸳倒抽了一口凉气,所谓“略有变化”,竟是从一个时辰直接变成了六个时辰!?
宝鸳连忙用冰凉的手背去敷已经肿起来的眼睛,这个时候她必须出去为柏灵说话了!
柏灵脸上的神情没有变,只是侧目望向了庭院里的枯枝断栏。
要破了这位屈老夫人的刁难倒也不难。
往近了说,可以去太医院,前朝正在争议贵妃的病症,这时候千头万绪的,断不会突然接受什么“天病”的解释;
往远了说,可以去找皇上,直接去把那个东林寺的慈恩大师请过来对峙,他要敢夸口找个人跪上十二天就能治好贵妃的病,那十二天之后就是他的死期。
但来时黄崇德的面容,忽然就闯进了柏灵的脑海。
“这里不比别处,一小点风雨也能催成大浪。”
“你要牢牢记着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人要记得自己的初心,也就不会旁生枝节,走上岔路。”
柏灵微微颦眉,走上岔路吗……
那似乎,也有其他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片刻,屋里头的宝鸳终于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这个新来的妹妹争一争了!
可才踏出门槛,她就看见柏灵已经向着屈老夫人欠身。
“既然老夫人坚持要这么做。”柏灵的神情看起来还是那么平平静静的,“我愿意为贵妃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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