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
楚宴闻言微微蹙眉。
他与楚璎,也勉强算是从小起长大,五岁时他父亲将父母双亡的楚璎带回中,告诉他,今后楚璎就是他的亲妹妹。
开始倒也并不讨厌她,只是有些人生来便要夺去旁人的光芒,楚璎太过优秀,令所有站在她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而楚宴无论什么,只会像努力了却无是处的废物。
他活在她的阴影下,就连她离开浮花岛多年,也不能逃开。
楚宴想,唯有楚璎身,他才能解脱。
“要怪只能怪你也并非是我亲妹妹,只不过是外人吧。”
楚璎怔。
下秒,剑鸣铮铮,飞溅在她脸上的却并非是她的鲜血。
随着楚宴人落下的那瞬,迎上楚璎视线的是长发未『乱』,气喘吁吁赶来的兰越。
贯清风朗月的少年,难得『露』出这样冷凝肃然的视线。
“阿璎——”
他快步上前,长剑他随意扔开,兰越正要查看楚璎的伤口,却蓦然见楚璎不轻不重地靠在了他肩。
半响,传来她疲惫的声音。
“兰越,竹屋他烧了。”
听她嗓音,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兰越这才放心几分,无奈道:
“间屋子而已,烧了再盖就行。”
他顿了顿,声音又染了几分笑意。
“我没什么用处,但盖房子的本事还是有的。”
楚璎沉默了会儿。
“有用的。”
兰越几乎以为是己听错。
但再想问,她却又岔开话题。
“这次若要盖,盖大些吧。”
靠在肩上的女子明明很轻,但又像是压在他心,沉甸甸地。
兰越也放轻了语调,问:
“为?”
楚璎的额抵在他肩上,少年人的肩本该单薄,但楚璎靠在他肩上,只觉得心安。
“我想找人婚。”
兰越全然没料到这答案。
有苦意在舌尖蔓延,半响他才听见己的声音:
“……为?”
这次,楚璎隔了许久才答:
“我想有,和我血脉相连的人。”
楚璎微微侧,看向地上楚宴的尸首。
“我已经不太能想得起我父母的样子了,小时候和他的事情,不管我怎么想努力记住,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但那忘记的位置,却始终有空洞,提醒着我,必须找什么东西填满。”
她没有人了。
没有可以填满这空缺的东西。
竹屋在烈火中发出噼啪声响,已是摇摇欲坠,唯有靠着的这人是温热的,切实存在的。
——可是终有天,他也会离开。
今日的十洲剑皇。
不日便会为十洲最强的修士。
他会开宗立派,广收弟子,或许还会飞升仙,走入那千百年来无人可至的神域。
从前人惯了,楚璎从没想过己有天,会如惧怕孤独。
“盖好新的竹屋,我对你的恩情,你便也算还清了。”
楚璎直起身,直视着兰越的双眸,似多年前初见时那样冷淡又理智。
“如今十洲动『荡』,北宗魔域即将大举进犯,太玄都的掌门已数次邀你相助,兰越,你该下山了。”
兰越并不言语,只是跪坐在她面前,仍维持着方才任她依靠的姿势。
但刚才的依偎只像是他的幻觉,楚璎很快杵着剑起身。
“这几年,我过得很快乐,以后回想起来,也会很高兴,但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
旁默默看着的沈黛全然没料到这发展。
楚璎这话得很坚决,她已经规划好了己的未来,全然没有留丝地方给兰越。
沈黛看得着急,蹲在兰越身边,明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也想叫他起来追上去,像小时候那样,只要他不走,楚璎或许就会心软留下他,不再赶他走。
可兰越没有。
他不是那七八岁的小男孩。
楚璎也不是那十八岁时孤零零没有着落的小姑娘。
竹屋盖了半年方,半年之后,兰越下山,楚璎独人在竹屋又住了半年,她确实可以人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总是会看着银杏林的尽,像是在看不会再来的身影。
楚璎也的委托山下的红娘为她牵线搭桥,只是要求着实离奇。
“……要高的,不要太胖,也不要爱板着脸的,最好脾气好些,爱笑,脑子聪明些,至少琴棋书画要精通,修为倒不必很高……别的要求也没什么了,哦,最好品味淡雅些,穿天青『色』外袍好看就更好了。”
沈黛三人都与那红娘样齐齐沉默。
要求具体到这程度,和直接名要兰越又有什么区别呢?
楚璎也很快意识到了这,再加上红娘挑来的人都像是兰越的低配版,她看了心情复杂,便再没让红娘登门。
没多久,浮花岛那边传来消息,是族长离世,族中青黄不接,北宗魔域又时常来犯,故而希望她能回去继任族长,执掌大局。
楚璎对没什么兴趣。
她人在银杏林过日算日,赏景练剑,偶尔己出去物『色』郎君,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并不想找麻烦。
直到北宗魔域正式与修界开战。
这战的惨烈程度,并不输于沈黛他这时代,并且因为没有沈黛与谢无歧两神只转世相助,修界打得更为艰难。
可以,直到以太玄都为首,包括楚璎在内的五位修界大能出手之前,北宗魔域几乎是势如破竹,路直捣黄龙。
但是很快,仙门五首各掌门接连出手,十洲动『荡』,浮花岛的传讯仙符道接道,楚璎迫于无奈,只能临危受命继任族长,带着重羽族直奔战场。
“兰越呢。”
楚璎没见到兰越踪迹,第件事便是去找太玄都掌门。
“我把我徒弟交给了你,他人呢?”
太玄都掌门也是惋惜:
“那孩子天赋异禀,的确是为剑而生,当得起剑皇之名,可到底年纪尚轻,修道若有了心障,任他天赋在高,也有了软肋——”
楚璎不信,趁着休战间隙孤身闯入太玄都,终于见到榻上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兰越。
沈黛等人从没见过兰越受这样重的伤,就连楚璎也没有。
她看着兰越血染透的天青『色』衣袍,脚下踉跄了两步,但也并非过于失态,至少面上还能维持镇定。
探过灵脉,楚璎睁开双眸,毫不犹豫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什么,喂兰越服下。
旁侍立的弟子大惊,问她:
“您、您给他服了什么?”
楚璎凝望着兰越的苍白睡颜,沉声答:
“勿相忘。”
沈黛没听过这东西,谢无歧中却忽然漾开奇异的神『色』,似是感慨,又似是怜悯。
与天毋极,与地相长。
怡乐未央,长毋相忘。
勿相忘听上去像是恋人之间含情脉脉的誓言,可事实上,却是昧忘情的丹『药』。
越是情深,服下勿相忘,便会忘得越彻底。
楚璎察觉到是情障阻碍了兰越的道途,所以,哪怕是未经兰越同意,她也要让兰越服下勿相忘,斩断情丝,迈入无上大道。
只是楚璎唯有事不解。
——兰越的情障,会是她吗?
“族长。”下属在外催促,“前线危急,几位掌门发来数道仙符,催您赶回呢!”
楚璎没能等到兰越醒来,也不道兰越醒来以后还会不会记得她。
等到勿相忘『药』效散开,兰越积累许久的灵力顺着他灵脉涌动,终于打破了那层阻碍着他修为进阶的壁垒,促使他跃而入化神期——
时的楚璎,却正率重羽族与北宗魔域殊战。
两方实力仍不算势均力敌,再这样下去,十洲众修士,唯有。
楚璎咬牙抵抗,心中天平起起落落。
最后端落下之时,她回望了,见到的腾云御剑而来的道熟悉身影。
少年虽在这样的危急关破境,但身上重伤深可见骨,若刻再战,除了同归于尽,没有第二结果。
仙宗各掌门见了他却仿佛见了救星,面与魔族大军对峙,面对他道:
“兰越!快!快去救你师父!”
兰越眉间微蹙,喃喃道:
“师父……?”
“她是重羽族血脉,身负神血,她刻必是想焚尽神魂与魔族同归于尽,你再不去助她,她就要了!”
兰越闻言不再犹豫,拖着重伤之身立刻向楚璎而去。
……然而切都太晚了。
战场上生只在瞬,楚璎早已力竭,她不能再等,手中掐出极复杂的诀时,便已做好了赴的准备。
因兰越赶到时,只见空中火焰灼灼,似有凤凰清鸣,盘旋周。
下秒,滚滚热浪瞬间将那张狂魔君吞噬,在重羽劫火中与楚璎的神魂起化为漫天尘灰——
兰越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触碰那团本该灼热的火。
“兰越。”
三魂七魄湮灭,最后的命魂熄灭之前,有女子的幻影在兰越前浮现。
他怔怔望着她。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兰越唇『色』苍白,干涩裂开,舌尖有血腥味蔓延。
他应该记得,他听旁人,这是他的师父,他不可能不记得。
可他脑中,片空白。
“你不记得了。”
楚璎已从他神『色』中看到答案,那昳丽风情的眉如春花徐徐绽开,迸发出夺目生辉的美丽,却在同时有泪落下。
“很好,这样就很好了。”
越是情深,越会相忘。
楚璎已经道了他的心意。
重羽劫火轰然暴裂,兰越还未来得及思索楚璎话中的意思,便与所有人道这大火冲开。
楚璎的身体坠入底下的怒蚩海中,只消瞬,便浪涛吞没,毫无踪迹。
窥瞳术的视角依然跟随着楚璎。
楚璎必然是活不了了,但怒蚩海的激浪倒也没有将她彻底吞没,命魂消散前的最后刻,她爬上岸,四周是片茫茫雪山,她茫然四顾,像是已经不道这是处,也不道己是谁。
支撑她的仅剩执念,令她没有目的的在雪山中又走了足足日。
或许是老天也她打动,楚璎留在人世的最后日,在雪山山谷中,捡到了失足跌入谷中的少女。
她喂她服下丹『药』,吊起了她的『性』命。
少女从鬼门关拉回来时,见到的便是浑身是血的紫衣女子。
她生来就是盲女,这是她第次能看到东西。
“是我救了你。”
少女怔,正要道谢,又听紫衣女子道:
“我救了你,你便要替我做件事,或许不那么容易,又或许会花上你辈子的时间,你愿意吗?”
事情来得太突然,这少女迟疑了许久才有动作,她正『色』跪在楚璎面前,诚挚道:
“阿杏没什么化,只偷听过夫子讲学,学过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救我命,又让我重见光明,对我有大恩,阿杏愿意倾其生,以报今日之恩。”
楚璎已十分虚弱,她从怀中掏出枚仙符,断断续续道:
“我将我的睛给了你,你……替我去寻叫兰越的人……他是剑修,子很高,并不胖,脾气很好,爱笑,常穿身天青『色』的衣袍……他除了修炼,什么也不会,你……你留在他身边,替我照顾他,替我……看着他吧……”
叫阿杏的少女怔怔听完了楚璎的话,看着她空『荡』『荡』的眸,看着她脉搏停止。
她将她的恩人埋在了第缕拂晓能照到的地方,珍重地揣着仙符下了山。
尽管有仙符引路,但兰越却时常走动,阿杏介凡人,只能步行,盘缠耗尽又要再赚。
待她寻到兰越时,时光倏忽而逝,早已过去了五十年。
“大娘,您这样盯着我,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佩剑,子很高,爱笑。
穿身天青『色』的衣袍。
如当年那位恩人所描述的那样,阿杏终于找了他。
卖糖糕的铺子前,兰越看着泪如泉涌的老人,面『露』疑『惑』。
“没有没有……”
阿杏擦了擦脸上泪水,捏着衣角,掩饰着内心的大喜大悲,她甚至都不道己了什么,只道己编了格外蹩脚的借口,希望兰越能收留己。
如果错过今日,阿杏怕己等不起下五十年,再不能完恩人交代的任务。
还好,如恩人所言,这叫兰越的仙君,是脾气好,又心善的人。
“不瞒您,我不善厨艺,正缺位厨娘,若您愿意随我回去,那可是帮了大忙了。”
阿杏连连道谢。
“不必客气,我只是给您份工作,今后还要麻烦您呢。”
兰越揣着手,与她前后行走在人『潮』熙攘的街道上,忽然回:
“对了,不大娘如称呼?”
阿杏擦了擦脸上狼狈的泪,答道:
“我叫银杏。”
“那我便叫您杏姨吧。”兰越的视线停在与他对视的双眸上,顿了顿,旋即笑道,“杏姨的睛漂亮,也不显年纪,还有些……有些像我故人。”
杏姨连忙追问:
“什么故人?”
兰越却沉默了许久。
“不记得了。”
“既是故人,怎么会不记得?”
“是啊……”兰越悠悠叹息声,像在问己,“怎么会不记得呢?”
沈黛三人路无话,跟着兰越与杏姨道回。
两旁景物渐渐熟悉起来,他这才发现,原来兰越回的是银杏林,时移世易,银杏林中的银杏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株银杏树孤零零的立在山巅。
兰越在修建了洞府离恨台,又围绕离恨台,修建了无数宫阙丹房。
最后,还给这座无名之山命名为阆风巅。
画面很快又转到了哭哭啼啼的小方应许兰越牵着入阆风巅山门的那日。
兰越牵着离出走的小方应许,就好似当初楚璎牵着他那样,指着这阆风巅,还有离恨台的那株银杏,对他道:
“以后,你就要与我起住在这了,你愿意吗?”
小方应许。
没过多久,兰越又牵着谢无歧踏入了山门。
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童,包括沈黛。
杏姨如她向当年双目复明时第见到的女子许诺的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兰越,还有兰越捡回来的小徒弟。
她有时也想问兰越到底还记不记得楚璎,但是想了想,这似乎又不该是她道的事情。
她的职责,便是安静地陪着兰越,用这双注视着他,直至她走向这生的尽。
离恨台银杏飘落,杏姨大限将至的那日,去离恨台见了兰越最后面。
兰越正提笔写着什么,凑近了看,页是给二徒弟写的聘礼单子,另摞是给小徒弟写的嫁妆单子。
明目张胆的厚薄彼,兰越却没觉得有半分问题。
“杏姨,你来看看,给黛黛的嫁妆还有什么漏掉的吗?”
杏姨淡笑道:
“都很好,黛黛看了会开心的。”
兰越笑着摇摇:
“那孩子懂事,怕是会觉得太多,心中不安……还是匀些给阿歧,反正婚以后,都是黛黛的。”
兰越又重新起草张单子,杏姨在旁看着,忽然开口:
“孩子的婚事都定了,您呢?就打算和我这老太婆大瞪小的过后半辈子了?”
笔锋顿住,半响,兰越放下笔,随口道: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您就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子吗?”
兰越半半假道:“没有,年纪大了,不想这些。”
“是不想……还是道,想也没用?”
兰越缓缓侧目,看向杏姨。
杏姨垂眸,叹了声道:
“我看不透仙尊的心意,但我道,有姑娘很喜欢您,哪怕魂消身,也还直直牵挂着您。”
“仙尊,她留了许多泪,我都替她记着呢,我以后,您多想想她,千万……别忘了她。”
*
浮花岛岸边银杏飘落,浮在水面,随着海波漾开。
兰越坐在岸边,似是发呆,但当沈黛三人走近时,他却很快开口,问:
“怎么样?”
沈黛推了推谢无歧,谢无歧又推了推方应许,身为大师兄的方应许只好硬着皮答:
“杏姨本该五十多年前便身陨,是楚璎的灵力支撑着她多活了这么多年,现在灵力耗尽,算是寿终正寝……楚璎不只给了她灵力,还……给了杏姨双……”
兰越指尖微缩。
方应许将窥瞳术中看到的切,都同兰越复述了遍。
“……重羽族祭司,那双中还剩缕命魂未散,她重羽族仙脉断绝之后,想要再用重织肉身的秘术已经很困难了,但楚璎是重羽族的前任族长,地位尊崇,她姑且试,能不能功……叫我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话实在残忍。
既给了人希望,这希望又像是风中烛火,稍有不慎就会熄灭。
沈黛在瞳中境走了遭,早已在看到楚璎剜目时就哭得泣不声,刻见了兰越更是有肚子想要替楚璎问的话。
可转念想,有勿相忘在,兰越什么都不会记得,问了也没有用。
“尽人事,听天命。”
兰越面『色』如常,温柔眸中掺杂着几分不明显的怅然,抬手用手帕替沈黛拭去泪。
“回阆风巅吧,还要替杏姨筹备葬礼呢。”
从浮花岛回去的路上,兰越表现得比任人都要淡然。
『操』持完杏姨的葬礼之后,过了几月,兰越又默默地开始筹备沈黛与谢无歧的婚宴筹备,整人倒是忙得脚不沾地,有时沈黛半夜醒来时都能见到离恨台灯火通明,摇了摇旁边的谢无歧,他只道:
“师尊有师尊的事要做,我假装不道就行。”
完便揽住想要多管闲事的沈黛睡了。
浮花岛直未有好消息传来,但某意义上,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明那株希望的小火苗还没有吹熄。
第二年,沈黛与谢无歧的婚期到了,婚宴盛大,对外直神神秘秘的阆风巅终于在今日大开山门,让全修界、甚至包括北宗魔域的魔修都开了。
沈黛从离恨台出嫁,嫁去谢无歧的洞府千秋殿,阆风巅从上到下,既是娘,又是夫,正常情况下,这场婚宴应该比寻常凡人的婚礼还要更顺利些。
然而就这既是娘人,又是夫人的师尊,带着底下帮小童和徒弟,硬生生地将婚礼难度增高了数百倍。
想要接新娘子,先打败己的同门大师兄,再战仙门五首的各精英弟子。
打败之后,还有以宿檀为首的仙子堵门,谢无歧若是拿不出什么能让宿檀另相看的宝物,她下秒就能脚将谢无歧从离恨台上踹下去。
所幸谢无歧早有准备,带着他往日在仙盟结识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有北宗魔域那些魔将,路过五关斩六将,硬生生将婚礼变了宗门大比以及第三次修界大战。
见了宿檀和宫泠月等人,他更是脚步都未停瞬,待他召来天元时,众人才惊觉谢无歧不时将武库隐界中的溟涬海隐界都给搬了出来,天阶法器就跟撒喜糖似的往下掉,哪还有人去拦谢无歧?
只不过谢无歧机关算尽,也没算到兰越会在最后关拦他。
“小聪明倒是很多,看你如诚心,为师也不为难你,若是能打败我,便让你进去。”
谢无歧:……如果这都不算为难,还有什么是为难呢?
但夫人总是要娶的,谢无歧还是硬着皮上了。
而且让他颇觉意外的是,他本做好了认与兰越战的准备,却还未使出全力,就已胜了兰越。
谢无歧愣,忽而明白了什么,敛目恭敬答:
“师尊放心,我对黛黛的心意千万确,如有辜负,师尊可亲来斩,我绝无二话。”
完躬身见礼,脚步匆匆推开了兰越身后的房门。
房内新娘红袍曳地,华冠轻摇,还没回过神,就见谢无歧已垂首钻入她盖,猝不及防落下吻,吓了沈黛大跳。
“谢无歧!没有你这样接亲的!”
“黛黛,虽然我也很喜欢你连名带姓地叫我,不过这时候,也该叫声夫君来听听了。”
“……”
兰越早已拾级而下,今日来的人多,接亲大约也还要闹上好阵子,不着急拜堂结契,也就没到兰越出场的时候。
方才谢无歧下手毫不留情,兰越伤了元气还没恢复,他那掌又着实有几分力度,引得兰越气血上涌,想找僻静地方歇息会儿。
坐在清净山门外,兰越远眺群山如黛,连绵起伏,又好似回到了从前处还是银杏林时的日子。
人影是模糊的。
情绪也是模糊的。
但景『色』尚且清晰,兰越偶尔会望着这些熟悉的景物,希望能够勾起些不样的回忆。
多数时候只是徒劳。
不过如今有了方应许转述的那些,他至少能够根据回忆的轮廓,慢慢往面填充些己的想象。
比如他口中的楚璎。
蹁跹的紫衣,冷淡的眉,从紫荆尽信步走来,眸中盛有流泉,藤紫的衣袖,藏有缕朦胧暗香。
兰越边想着,边看着山门外长阶尽,有好似从他脑海中走出的身影,步步向他靠近。
在他震惊目光中,撑着纸伞的女子轻轻抬起伞沿,秾艳眉静静扫过他面容,眸中似有山雾升起,又很快散去。
“兰越。”
女子的嗓音如清泉,冷冽又动人。
“听你为了救我,折了不少修为,若是打不过我,你,你的几徒弟会不会笑话你?”
兰越喉间滚,半响,抿出温柔笑意。
“师尊输给重羽族的前任族长,或许有些丢人,可输给师娘,却不丢人。”
女子浓睫如蝶翼轻颤,偏笑了笑:
“勿相忘不会失效,你怎么还记得我?”
兰越两手揣在袖中,坦然道:
“记不得了。”
紫衣女子静静望着他。
“可从见到你的第我就觉得,我的徒弟应该有你这样位师娘,并且也只能是你。”
山门内喧哗声起彼伏,应该是沈黛谢无歧抱出了离恨台,准备正式合籍结契,立誓同心。
“走吧。”兰越向楚璎伸出了手,“我那小徒弟为你哭了许多天,你若是再不来,她怕是都要讨厌我这师尊了。”
伸向楚璎的手宽厚温暖,这双手,已不再是那什么也抓不住的少年的手。
楚璎缓缓将手放入他掌心,下刻便紧紧握住。
他稍用力,便将她从无边地狱中拉回了滚滚红尘。
并且楚璎道,这次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会再轻易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