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韩冬英要出殡。
因为运动的风刚刚过去没几年,丧事也都是从简,没有吹吹打打。八个人抬着棺材,田觅披麻戴孝地捧着灵位走在前面。
他们去的是北山乱葬岗子,这个地方平常不会有人来,但是田觅说了,希望阿爸和姆妈能够合葬在一起。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泥路湿滑,并不好走。
田觅走在前面,脑中又出现了那天晚上的画面,她的心陡然跳得快了起来——那个黑衣人还死在她阿爸的坟头!
那天晚上她虽然摸黑把那片坟地整理过了,但是这期间并没有下过雨,她也没能再过去。
那天晚上黑,难免会有疏漏,而且当时石碑砸在那个人身上,那人又太重了,她伤得重,根本没能把他搬走。
她又不愿意让那个人埋在她阿爸的坟里面,所以任由尸体露天扔着。
这些天天气闷热,过了两天,尸体都臭了吧?
那人死在她阿爸坟上,她要怎么说?
田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后背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沿着南湾河的河堤一直往前走,她忽然看见河对面一个身影。
钱广?
他来做什么?看热闹?还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么一打岔,她心头渐渐镇定下来。
是啊,她怕什么!她和姆妈才是受害人!就算警察要追查,也查不到她头上!应该查钱广那个畜生才是!
要不是因为他跟坏人合伙,梁老师怎么会重伤被抓走?姆妈怎么会死?!
田觅握着灵位的双手紧了紧,指节发白。
……
一行人很快到了北山乱葬岗子,令田觅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为,那具黑衣人的尸体不见了。
对,就是不见了!
不但不见了,田成坟前的石碑还好好地立起来了。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这样?
这是谁做的?
田觅捧着灵位的手微微颤抖,那块石碑很重,没有两个男人根本搬不动。
到底是谁?掩盖了那一夜的真相。
难道是……钱广?
这阵子,钱广阴魂不散地老出现在她面前。
田觅想了想,除了他,想不出还有别人知道那件事了;除了他,也想不出还有谁想要掩盖那件事了。
一定是钱广,在事后又过来把那天姓张的暴行恶迹掩盖住了。
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田觅只觉得心头闷堵得厉害。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眼圈发黑,空洞洞的,猛地看上去,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似乎只剩了一双眼睛。
沈伯娘看她身子打颤,似乎站都站不稳,忍不住扶住她的肩头:“囡囡啊,侬要是难过,就哭一哭吧!”
还是昨天刚刚知道噩耗的时候,田觅流过眼泪,却并没有放声大哭。而之后,一直到现在,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整个人冷静得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囡。
田觅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很轻,却很坚定。
“我不哭!伯娘,我不哭的!那些害我姆妈的人还没有遭到报应!我不会哭给他们看的!”
沈伯娘:“……”
她想了想还是道:“侬要想开点啊!不要做傻事,晓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