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捆破布紧紧抱在胸前。裹在破布里的东西令人厌恶,它散发着腐败的气味,那是死亡之风的恶臭。但矛盾的是,它还活着,他能感觉到它的脉搏在跳动着。
它在渴望,它在饥饿,他能感觉到它就在他的脑海里,低语着它的需求。
释放。
它渴望自由,渴望被释放到这个世界上,它需要从束缚中挣脱。
“不可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通过裂开的嘴唇低语道。声音沙哑,低语中带着沙砾与沙粒的厚重。沙漠的炎热在他的胸口燃烧着,他的皮肤蠕动着,仿佛太阳的热量在侵蚀他的肉体。
他忍着疼痛,早已不记得没有疼痛是什么滋味,疼痛是他的世界里唯一不变的东西。
不过,只要还有疼痛感,他就还活着。
“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吸血鬼医生总算从痛苦的噩梦中转醒过来,他从灌满了新鲜血液的铅皮医疗仓中坐直了身体。
在他的胸口上,一个“U”型马蹄铁似的金属符文闪着亮银色的光芒。甫一醒来,蒙提斯就伸出手指将那块由纯银打造的金属从胸口扣了出来,那上面还呲呲地冒着烟气。
“你醒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医疗仓旁边传来,蒙提斯用手抹干净脸上的鲜血,看清那个人是谁。
“埃斯特公爵!”
不顾身上没穿衣服,吸血鬼医生扶着铅皮医疗仓的外沿一下子站立而起,弯腰向那人行礼。“伟大的机械导师,医生向你致敬。”
这时,一直站在埃斯特公爵旁边的死灵法师欧列特也走了过来,对吸血鬼医生使用了一个死灵法术,恢复了他的一些体力。
“刚刚你一直在做噩梦。”埃斯特说,“在被放入医疗仓进行急救之前,你的头颅就还有一小部分与脖颈相连,剩余的肌肉组织都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割断了。我们只能暂时将它这么连接上。可是接下来做脑部核磁共振的时候却发现,你大脑里对恐惧有反应的中枢的一直持续兴奋。”
“是的。很可怕。”蒙提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即便皮肉已经长好,他还是能够摸到皮肤下面那粗粝的金属缝合线,这应该是欧列特的手笔。死灵法师只是他的副手,手艺差点也能理解。
“我梦到了一个巨大而可怖的鼠人——它,不应该说是祂,绝对是一名神祇或者与之类似的东西。吸血鬼是不应该有做梦这种感受的,我们的睡眠不涉及脑部活动。在那个梦里,祂以长着虬结大角的鼠人形态出现,一直在追赶我,想要逼迫我去释放……什么东西。”
说着话,蒙提斯猛地想到了什么,他马上补充道:“埃勒温身上那种不正常的防护法术,潜入水蛭馆鼠人巫师使用的那种邪恶魔法,全都是那东西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
“鼠人的魔法,”埃斯特的眼睛眯了一下,“我记得,机械宣讲者组织曾经派遣过探险队去地下世界捕获了一些鼠人,他们还带来了一些鼠人工程师及其使用能量源的样本。那些东西有着对人体有害的辐射,也只有鼠人才会愚蠢到肆无忌惮地利用它们。他们管它叫作次元石。”
“次元石?”听到这个词汇,蒙提斯立刻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他像是在经历什么痛苦似的,一边打着摆子,一边用力从太阳穴抬起食指、抽出一条亮银色的丝线。
那是他的一段记忆。
“这是我和那个鼠人巫师的战斗场景,”他说,“我看见他在施法之前,往自己的嘴巴里丢了一些什么东西,说不定那就是次元石。”
埃斯特点点头,让人拿来一个空的玻璃瓶递给了蒙提斯。吸血鬼医生将缠绕着银白色丝线状记忆的食指伸进玻璃瓶口,那条银白色的丝线落了进去,他的一段记忆就这样被复制保存下来。
“可是,那个鼠人的神明为什么会让你释放呢?祂又是再让你释放些什么东西?”
“这——”蒙提斯被问得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想申请机械宣讲者组织对我进行一次审查关押,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我宣布水蛭馆的日常工作都交给次席医生欧列特来负责。那些次元石,很有可能是一个神明的造物,我们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对于蒙提斯的主动申请,埃斯特表示非常理解和赞同。事实上,如果蒙提斯不这么说,那他恐怕就要自己提出这个处置方式了。毕竟,最近的埃赛勒姆的确是有些不大太平。恶魔、鼠人、鼠人的神明,种种极具威胁的因素接连出现,让埃斯特及其兄长维克塞斯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再等一段时间,等完成那项计划——什么恶魔和神明,定教你们有来无回。”埃斯特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