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如此邪神！

    将军站起身来，直视正义，语气温和：“说实话，我们星耀宇宙联邦从未将你们当成外人。奈何战事紧急，你们现在也是联邦的一份子，为联邦征战出力，这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于情于理都不过分。

    正义无话可说。

    直到这一战星耀宇宙联邦大胜。

    但身为先锋的附属军团全军覆没。

    战争消耗了太多的资源，太多的人口，星耀宇宙联邦的主体星域享受了战争的成果，牺牲的，只是那些无关紧要的附属星球土著罢了。

    看着接近干涸的星球，贫瘠的土地绽放罪恶的花朵，正义再一次联系到了星云。

    他身影佝偻不负曾经的魁梧高大，看着通天彻地的光柱，正义痛苦说道：“这跟咱们讲的不一样！”

    “一样的。”

    星云平静依旧：“你说让联邦保留你们星球百分之八十的人口，联邦做到了。”

    “身为联邦的一份子，上战场是责任，是义务，这个没什么好讨论的。”

    “更甚者，我们同样是在执行你口中的正义。”

    “以牺牲少数人的代价，打赢了这场战争，从而成全了大多数人。”

    “战争的红利让联邦获得了更多的资源，更多的土地，造福了更多的公民。”

    “名为正义的小家伙啊……这不就是你口中的正义么？”

    罕见的，星云的电子音中突然传出笑声。

    “我好像理解你的想法了。”

    “是不是因为立场不同？”

    “你考虑的角度是你们的星球，你们的种族。你从未站在更高的，比如说联邦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但很遗憾……之前咱们讨论过的，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绝对的正义。”

    “身为星耀宇宙联邦智能主脑，我只能选取大多数人的正义——也即是你所言的牺牲少数人，成就多数人。”

    正义嘴唇嗡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星云用最后一句话结尾：“我们没什么好讨论的了。”

    ……

    光影渐渐消失。

    蚁侠神色恍惚。

    他有些不理解刚才的一幅幅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又有何意义。

    他看不到，身边站着的两人，名为正义与永恒的两人，皆低垂着眉，眼中有不同的光。

    永恒平静宛如看客。

    正义微笑却有期待。

    那心中的声音，再次炸响于蚁侠心底。

    “你还想继续看么？”

    蚁侠稍稍沉默，点了点头。

    “想。”

    他想知道，那个名为正义的男人结局如何？是因为愧疚而永久沉沦，还是想通了，想透彻了，全身心加入星耀宇宙联邦，成为这个伟大的宇宙级文明的一员。

    他更想知道，刚刚心中所响起的，那句“绝对的正义是存在的”这番话，到底有何意义，有何道理。

    但蚁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接下来呈现在他眼中的一幕幕，竟是如此的简单直接！

    ……

    随着画面闪过！

    他看到，恶土废墟之中，强壮的孩子抢夺弱小孩子的食物。

    他看到，强大的势力征服弱小的势力……将女人当成战利品，将孩子当成炮灰。

    他还能看到，有最强的势力击溃了所有其他势力，统治了星球。

    最后他看到，新的国家建立，新的法律颁布，新的道德观念被塑造，新的正义被人为建立。

    战后崩溃的土著星球经历短暂混乱，又重新建立起了新的政权。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轮回。

    而正义这个概念，就像是一个可爱但脆弱的玩偶，被一次次的捏成了别人想要的形状！

    “牺牲少数人，成就多数人，这就是我的正义。”

    但以此为目标的将军带着军队慷慨赴死后，他们所想保护的多数人依旧没逃过沦为奴隶商品的结局。

    “我的正义，就是惩恶扬善！”

    但当那颇具侠义精神的义士被枪林弹雨当场击毙后，冷酷的乱世告诉他你的正义一文不值。

    “守护家人就是我的正义！”

    但当父亲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孩子被抓走当成娃娃兵后，又有谁会在乎这样的正义！

    “法律就是正义！”

    君不见蔑视法律之人大有人在！当权者践踏法律，法律就此变成了冷酷的统治工具！

    名为正义的男人，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这个恶土一般的世界，他眼看着人杀人，人吃人，眼看着政权更迭，眼看着新政权被建立。

    但慢慢的，无论在乱世，还是盛世中，他都看不到那名为正义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直到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名为正义的男人与新政权产生了冲突。

    他带着高等天灾级的实力瓦解一切，攀上了权力巅峰之后。

    他切实体会到了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绝对的正义。

    心底的声音轰然炸响。

    那声音不负笑意，唯有冰冷如钢。

    “正义即强权！强权建立秩序！强权能制定正义，维护正义！”

    “但这里面有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也是根本性问题。”

    “那就是什么能带来强权？”

    “力量！唯有力量才能带来强权！才能让人实现理想中的正义！”

    “后来啊……”

    蚁侠眼中的画面再次闪过。

    他能看到，那名为正义的男人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直到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忤逆他的程度！

    星耀宇宙联邦？

    在帝国的铁蹄和正义邪神面前，只是弱小的如同布娃娃一般的存在！

    曾经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名为正义的男人再次站在了星云面前。

    “曾经我说错了，你也说错了。”

    “这个世界是存在绝对的正义的。”

    “因为绝对的力量，就意味着绝对的正义！”

    星云道：“你走偏了……”

    正义再开口：“不，我没有。我后悔我没早想到这些。”

    心中的声音接上了这段话。

    “我时常在想……如果年幼的我，拥有天灾级的实力，我父亲是不是就不需要做那个二选一的难题？那个逃出监狱的男人，在天灾级面前只是一只渺小的小鸡，一捏就死。”

    “我又会想……如果我有邪神级的力量，区区星耀宇宙联邦真的胆敢入侵我的世界么？不可能的，他们躲我都来不及呢！”

    “我还会想……如果我有绝对的实力，我是不是就能杜绝一切悲剧的发生？”

    “我又在想……如果我有绝对的实力，我所推崇的正义，是不是就是所有人的正义？”

    “最后，我得到了答案。”

    “是的，可以！”

    “帝国是我的延伸，是我的触手，我的正义，就是帝国万万亿公民的正义。”

    “我的话，就是绝对的正确！”

    “因为我拥有碾压一切的力量。”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

    “在世界上，只要存在绝对的力量，就存在绝对的正义！”

    “这就是我的正义！”

    蚁侠双唇颤抖。

    “我不认可你的说法……”

    心中的声音发出嗤笑。

    “我不需要你的认可。”

    “我只需要别人的服从。如果不服从，就去死……只要我把不认可我正义的人统统杀光，那么我的话依旧会是绝对的正义，也是唯一的正义。”

    “现在，名为道尔.威利的男人。”

    心底的声音重新恢复了笑意。

    “你应该看得出来，你跟那个名为正义的男人处境很相似。”

    “我给你一个选择……”

    “而这个选择，也是当初星云给我的选择。”

    “认输投降，我会留存这颗星球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五抽一的死亡率，不高。”

    “继续反抗，所有人都会死。”

    “而在此之前。”

    话音落，蚁侠突然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

    他并未看到正义与永恒二人，只是看到身边的学者忽然身体一软，仰躺在地。

    如正义所言。

    这个副本的本质，就是无解类的副本——如果按照正常逻辑，帝国舰队入场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玩家们根本就没有完美通关副本的余地！

    邪神不能亲自出手？

    那又如何？

    一点点小小的手脚，就足够让玩家们焦头烂额！

    蚁侠陡然回头，看向前方的光球。

    心中的声音重新响起。

    “选吧。”

    “牺牲少数人，成就多数人，这不就是你的正义么？”

    “该怎么选，其实很清楚的对吧？”

    蚁侠嘴唇嗡动：“我……你……”

    痛苦闭上眼，蚁侠忍不住咆哮出声。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既然正义已经给出了“正确”的答案，又为何让他做选择！？

    无论怎么选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蚁侠选与不选又有什么必要？

    “有必要的。”

    心中的声音如此说道。

    带了点玩味，带了点乐趣。

    “有些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没有后悔药。如果能回到曾经，我会给曾经的自己几个耳光……”

    “总而言之呢，你跟我年轻时很像，所以看着你，我就像是看我年轻时的自己。”

    “我真的很好奇你能做出的选择……无论是与我相同，还是与我不同。”

    “你就像是我人生的重演。”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情么？”

    名为正义的邪神激动到难以抑制。

    名为永恒的邪神只是看着正义与蚁侠。

    微微摇头，永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缓说道。

    “将正义的概念扭曲为力量，不再追求正义，只追求绝对力量的正义。”

    “正义，不正义！”

    “最喜欢看到繁育到极点的繁荣走向衰败的繁育。”

    “繁育，不繁育！”

    “追求永远却永远求而不得，反而把自己困在时间怪圈中的永恒。”

    “永恒，不永恒！”

    如此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