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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7年4月11日
第七舰队旗舰进入相位港之后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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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位港的西港富裕,而东港贫困。良港的区域多在西岸,而不那么需要吞吐速度的船坞和维修区域,就被赶到了东岸水文状况较差的地区。
沿着相位港东港城墙外的北翼滨海区域展开的,是连绵不断的巨大船坞。
人们将巨大的多桅帆船用缆绳拖进岸边的干船坞里,开始用新的木板替换掉受到诅咒腐烂和陈化的船板。从圣森购入的陈年上等橡木被拖出了仓库,从道国买来的新木材则堆积在码头上。更多的、崭新的船坞则向两侧延伸着,从整个文明世界雇来的工程师在挖掘新的船坞,魔法师则在调试水门和排水系统;相位港的黄金将投机者召唤来的同时,也召唤来了有能力建设世界的人们。
这一大片沿岸船坞,看起来仿佛深入海湾的一排利齿,有超过二百条大小商船和战船在这里建造和维修;在这排利齿后面,越过港口区的酒吧、仓库和码头工人居所后,就能找到用黄金控制这排利齿的人。
横渠张氏蛰居相位港时,买下的最大的一座宅子就位于码头和船坞区域附近。当时家族的产业就是围绕着造船业部署的,通过控制贸易和购买船厂维持着数千人的力量。
这栋为了方便族人在港口做苦力和文书而购入的大宅,如今公开挂着“黄巾太平道国驻相位港公使馆”的牌子。
事实上,道国还没有向佛提堡的督政府派出大使,这座公使馆就是张时翼用以和相位港的盟友们联络的唯一渠道。
就连这种联络,也只是这座建筑物第二位的用途。
第一位的用途,自然是为了新生的太平道国筹建一支远洋舰队。昔日替别人造船的家族,得到了道国之后,摇身一变成了相位港第二大的船东。
新任嗣师小姐自己就是乘着巨大的多桅全装帆船回到道国的,她深知一支新式海军舰队的力量。如果能封锁住道国东部诸州同张复土的联系,她就能利用新军逐一击破仍旧不愿臣服中央、宗教狂热强烈的各州郡。
于是,在这个建筑物里留守的众人,就肩负着用之前赚到的利润为道国筹建舰队的重要任务;各路造船厂的老板、工头、代理商踏破了公使馆的门槛……
按理说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想办法安置这七百人?!”
身材娇小的混血儿少女拿着手中的人员名单,望着眼前宅邸院子里的人群,对身边的同伴抱怨道。
她身上穿着一件道民修士的长袍服饰,衣服下摆相对于她娇小的身材过长了,显得有些违和。如果邦妮·塞菲尔看到她的打扮,她大概会形容为“初中女生穿着偷来的大人衣服”。
但这位狄美衣小姐,却是道国公使馆如今最能倚赖的几位主管之一。在她手下管理着几十条在建的船只,每天要招募、开除六七十人,每周要巡视二三十处不同的物业。
七百人其实并不算多,一个稍大点的院子就能全部站下。但如果这七百人全都是金发的年轻女子,穿着同样简陋的、麻袋一般的灰布旧衣,聚集在一起实在是有种非日常的冲击力。
“美衣,这可是大小姐直接的命令。‘当初横渠在相位港有八千人,区区七百人一点也不多。你们不是老叫着要人手吗?’”
回答她的是另外一位少女,她也穿着道民的服饰,不过就显得合适得多了:她本身就是黄皮肤的纯正东方血脉,血统甚至看起来比道国的大多数人都更加纯正一些。
这位殷如镜小姐说着一口带着口音的柯曼语,更让公使馆的客人和雇佣兵们怀疑她其实是嗣师大人派来的密探心腹。
在外人看来,公使馆负责对外经营的代理白手套“怀翠行”就是由这两位年轻的女士组成的:娇小活泼的英特雷人狄美衣负责经营,而严肃冷峻的道国人殷如镜则负责监察,都不知是哪家大人物的私生女还是外室。
这两位女主管年纪轻轻就有入段魔法师的实力,在这相位港黑白两道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听说去年诸海师扫荡地头蛇**的时候都没敢动这两位张氏的代理人。
脾气直率的狄美衣口无遮拦地将自己的不满倾泻出来:“我们想要的可不是这种人手啊?这七百多人,别说识字了,怕是连柯曼语都说不好吧?我们需要的是会计、监工、保安、文书,能使用魔法的人越多越好。最近盯上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留在相位港的可靠人手却越来越少。每条船、每个城镇都要从相位港调人走,青牛府难道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吗?”
张时翼率舰队东征,带走了六千相位港的族人精锐和他们的亲眷;横渠军收复青牛府之后,剩下的人立刻也行动起来,各显神通,“为了响应嗣师的要求”,买船的买船,当官的当官,奔赴道国各地。毕竟,道国是堪比整个自由诸国总和的大国,任意一个州郡的官位都远胜过在相位港当个文书、监工什么的。
殷如镜接道:“分给我们的这些已经不错了。还有好几百被魔法洗了脑的奴隶,全统一交给革新会处理了。大概是要解除洗脑,然后重新安排去向吧。按一天能解十五个算,少说也要解两个月……这事情我们根本就做不来啊。”
她用目光扫视着场内的金发姑娘们,大多数人虽说不至于到瑟瑟发抖的程度,但脸上也仍然难掩惊恐之色,看起来就像在野外捡到的兔子;但也有一些姑娘的眼神是麻木不仁的,更有一些能看出是将恨意深深隐藏在心底。
“分给我们的,基本都是无处可去、也没有什么才能和危险性的……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大概也只能慢慢训练这些人了。”
“七百人……光口粮和住宿就得多少钱啊。加上培训费用,大赤字啊。还是每天一睁眼就会累积的大赤字。如果家族还有之前那么多人,倒是可以让她们去做女仆,可我们加上雇佣兵剩下也没有三百人,这些姑娘怎么看也做不了水手……”
想到这批可能半年都产出不了正面利润,狄美衣头都大了。怀翠行基本是个贸易皮包公司,也不太可能接纳这批人。
“到底第七舰队是怎么想的,是金发的就买下来吗!这不是连我们转卖的路都堵死了吗!”
见狄美衣已经开始抱怨,殷如镜竖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低声劝说道:“好啦,干活吧。既然事情已经到了我们手上,我们就得把这些姑娘训练成我们自己人。如果让大姐来决定,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在狄美衣的头上,一下浇灭了她的抱怨。
“好吧。如果是大姐,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会想办法拉她们一把的。七百人啊。要招募至少二十个老师,再从这些人里面选拔四十个……能做到的。”
狄美衣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大姐”,赤字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如果没有大姐教给她和殷如镜识字和魔法,她们两个现在的处境,恐怕也并不不会比面前这些沦为奴隶的姑娘好多少。还不起债或者索性只是因为穷所以被拉走卖掉,实在是太常见的事情了。
而在整个相位港**的盗贼公会都和精灵公司一起被扫除的时候,是那位大姐在逃命之中想办法教给两人知识,创造机会,并最终在混乱的相位港为三人谋取到现在的地位。会想起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如果没有大姐的力量,她们两个恐怕早就成为英特雷狭海里的鱼食了。
如果是大姐会怎么做呢?
狄美衣咳嗽了一声,用指尖在空中轻划出一组扩音咒文。
“那么,你们中有多少人能听懂柯曼语的,举起手来。所有会柯曼语的可以直接工作,每天获得更多的报酬……嗯,食物。”
公使馆的年轻女主管突然醒悟过来,换用了更有现实性的说法。
“你们现在还不能得到报酬。但只要努力工作,各位终有一天可以取回自由的。”
就像我一样。狄美衣在心里如此补充道。
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要成为大姐那样的人。强大、美丽、冷酷,用自己的力量将其他人拖出苦海的人。她知道殷如镜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翠戒还活着,她应该也会这么想吧。
偶尔狄美衣也会好奇地想:究竟大姐是什么人。但她从未认真地想搞清楚这一点。
她和殷如镜都有种感觉:如果知道了真相,那就像大姐的突然出现一样,大姐可能会突然从她们的身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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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的直觉一点都没错。如果她们的“大姐”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那可没几个人能找到她。
白睿思真的有准备好几个从相位港逃走的计划。这些计划包含有传送魔法和反追踪方案,可以在一周之内让她到达德兰、费戈塔或者青牛府;也可以让她入侵到相位港每个最戒备森严的角落
但她没有把握这些计划是否真的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追踪到她。随着白睿思魔法能力的日渐提高,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情报来源,她的危机感就越来越重。
和她那两个有点单线条的姐妹兼徒弟相比,白睿思清楚地知道,自己有着顶级魔法师才会有的优秀头脑和灵魂。她读过的魔法书都能轻易掌握,在魔网里见到的法术也能轻松地重现;她曾尝试将魔法教给其他人,但其他人都做不到这点。
那简直就像……这个身体本来就会这些魔法一样。
但越清楚这些事实,她就越感到巨大的压力。那意味着,世界上至少有一个和她一样优秀的头脑,拥有比她更强大的魔法力量,以及数十倍于她的资源。
她大约也能猜出那个头脑可能是谁——这正是最可怕的事情。
现在,白睿思就在距离那个人不远的地方,在一家咖啡店里打着短工。
“邦妮·塞菲尔总主教大人真是漂亮啊。”
“虽然她不常来访,但每次来访都会举办公开的布道。”
“可不光是在这里布道。我一直通过传送阵追着在全国各大教堂听她布道,在意美亚、法忒斯甚至佛提堡,总主教大人都有巡回布道的计划……”
“这是未来三个月内革新会讲道的日程吗?总主教大人可能会在哪些场次亲自布道呢?”
“我想应该是这几场……”
咖啡店里的常客们,热烈地交流着类似这样的意见,拿出了彼此珍藏的日程表进行交流。
这些人就是俗称的“革新会支援者”,虽然没有意愿成为正式的神职人员,却给教会提供捐款、志愿劳动和情报的人们。
像他们这样的人如今遍布自由诸国,甚至传说在作为敌国首都的帝都伦尼也有分会。他们的能力不足以加入革新会,或者不想受到清规戒律的约束,却对那位年轻美丽强大的总主教大人充满了兴趣。
邦妮·塞菲尔本人也知道他们的存在,她曾经苦笑着描述这些人为“摇滚明星的追星族”,还问过“要不要造些闪光的五彩圣光棒卖给他们”。当然,没有一个人听得懂总主教小姐在说些什么,所以这个提议也就无疾而终了。
也正因为这些人,在这个远离交易所和银行的地区,这家咖啡厅才开得下去,而且有能力雇佣像白睿思这样打零工的服务员。鉴于革新会反对酗酒的教义,没有人敢在这座主教堂附近开设酒吧,每张桌子上也都摆着“禁止烈酒”的标签——虽然白睿思有时会看到,革新会的支援者红着脸互相争吵,就和酒吧街那些酒鬼并无不同。
要调查和搜集关于邦妮·塞菲尔总主教的消息,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开这家店的老板就是这么想的。正常来说,有这种想法的人会被革新会的武装教士们用尽一切手法打消年头,或者干脆让他变成自己人;偏偏这位老板却谁都动不得,只能干瞪眼看着这家店公然收集情报,还把这里建成了邦妮·塞菲尔官方同好会。
因为这家店的投资者正是相位港排名第一的贵妇人,帝国长公主奥莉亚·休·柯曼殿下。她委派自己的副使,伊奥奈特·哈特曼宗座使节以安全部情报特别费和英特雷教区宣福费的名义,在整个相位港的关键职位大肆招募见习法师和新教士,一边传教,一边宣扬类似“正教和新教本为一体”这样在德兰几乎会被判为异端的宗教融合派言论。
相位港诸教会几次想要对正教会如此嚣张的行动予以反击,却都被革新会的塞菲尔总主教压了下来。神圣柯曼帝国和自由诸国是停火的关系,这不假;但帝国皇帝的妹妹,可是银龙的代言人。
谁都知道,银龙是联合银行最大的股东之一,整个联合银行那不落的金库皆由这条银龙担保。只要银龙玛拉还一如既往在她喜欢的餐馆里享用着牛排,相位港的金钱潮水就不会停止涌动,所有的货物和舰队都会在此集结。所以,伊奥奈特·哈特曼可以随他愿意在这座城市里自由开店,打探他所需要的消息。
当然,白睿思是个很谨慎、很谨慎的人,所以她从开始打工到现在,一次也没有见过奥莉亚公主或者伊奥奈特红衣主教。每当结算日到来时,见习法师白小姐就在家里努力学习用功。她的业绩和排班数量都在中游偏下,提交的报告也不多不少,因为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补习魔法导致打工时间短——总之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引起各方的主意。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
白睿思的视线,一直飞向店铺露天区最靠外的一张咖啡桌旁。
在太阳伞下,坐着一位身材高挑修长,有着银白色披肩长发,身着蓝色贴身正教牧师短常服,眉眼锐利犹如利剑的女子。她点了一壶穆雷曼式黑咖啡,已经续了三次水,不耐烦地翻来覆去扫视着一本《神圣魔法原理·序言》,书封上用秀气的花体烫金字写着“邦妮·塞菲尔著”的字样。
只点了一壶咖啡却坐着不走,简直就像个恶客;但没有人会去驱逐她。那位女子的真实身份,是相位港所有帝国或正教会临时雇员都知道的特殊知识。
“红衣主教……为何今天过来?”
以那头银色长发知名的伊奥奈特·哈特曼,偶尔会以女装的姿态出现。由于他女装的姿态太过自然,也有人怀疑其实平时的男性版本才是假身份,还给“她”起了个代号叫“伊欧娜·哈特莉”。
平日老板预定要来的时候,白睿思都会找借口离开;可今天她刚上工一个小时,还有两三个小时的班要上。而且,这几天或许是因为第七舰队进港带来大量商品和商机的缘故,打工的见习法师特别的少,现在整个店里只有三个人,她实在没办法找借口走开。
幸好,女装的伊奥奈特看起来心情十分烦躁,没兴趣关注他自己店里的临时雇员。这家店每月会前后雇佣十几个法师打零工,里面只有三、四个真正的正教徒或线人向他本人汇报,像白睿思这样的临时员工只是用钱雇来的掩护人员和劳工而已。
“难道我的推测有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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