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门;索莱顿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老师同他之间其实只是咫尺之遥。
借着微微雨幕的掩护,穿着蓝色军服的中年人站在佛提堡南面不远处的海边山丘上,透过手中的望远镜眺望北方的庞大堡垒。虽然身处十分危险的敌境之中,他的表情却仍然是那么分外冷静,看不出哪怕是些微的担忧。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他的肩上并没有缀着肩章,但这无损于他的崇高身份――他是自由军西南军团的指挥官,克拉德;洛佩斯中将(行上将职)。
遥远的堡垒在物镜和目镜的组合作用下,显得分外清晰,连内墙上的炮台都清晰可见。略略数了一下南岸要塞可见的明炮数量后,克拉德;洛佩斯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数量……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还没有计算北岸、河口和诸辅助要塞,就已经有如此惊人数量的大炮;倘若全都计算进去,这里该有多少门大炮?
他生平所攻克的城池和堡垒恐怕已经超过三十座,但那些城池的等级同这个要塞完全不同。或许是承平已久,东方的城池还停留在最古老的“高墙积粮”的阶段,目的仅仅是抵抗流寇和盗贼;但这里的要塞绝非如此。佛提堡不仅仅是一个设防要塞,它更是一种进攻的利器。在第四次自由战争以来,这座要塞被不停增建,终于形成了目前这个令人瞠目的要塞群。
“这样的要塞也只能排到‘共和国第二要塞’,倘若要攻克第一要塞斯蒂尔堡的话……”
他喃喃自语着,在脑海中推演未来可能的战斗。只要拥有制海权,两岸要塞的守军就可以轻松地互相支援,并将攻击方的大军拖延于此。佛提堡位于共和国的核心枢纽位置,对几乎一切方向的攻击都有着位于内线,可以自由调遣的优势。驻扎于其中的部队完全可以只留下少量兵力牵制一路敌军,并通过陆路和水路快速机动,从而击毁另外一路敌军。中年人的手指在无形的地图上划着箭头推演,一边推演一边微微发抖: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所指挥的意美亚军团被压制于城下,而东路法忒斯军团却被要塞守军闪电般击破的可能。
“将军阁下,您已经在这里滞留了近半个小时,实在太冒险了。倘若对方发现了这里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在调集部队合围了。您身上可是维系了整个联邦的安危啊!”
在将官身边的年轻副官一边四面张望着,一边忧心地提醒道。出身于情报部门,如今担任参谋本部第一参谋官的赫尔;特德伍德中校已经派出了三支精锐侦察队警戒,但他仍然担心会被对方的侦察部队发现。虽说政变军口口声声“不打内战”,但这位前情报官却十分笃定地认为对手肯定会继续进行侦察与反侦察。毕竟,冠冕堂皇的都是口号,大家实际上做的事情必定还是按照军队守则来进行的。
“不必担心。按照这里的距离,就算我们一出现就被发现,包围部队到达也需要至少二十分钟。现在我们呆在这里总共也只有十四分钟,都还来得及赶去下一个制高点。我还想看一下南侧外围三座外堡相互间的支援情况。”克拉德;洛佩斯随口报出一串时间数字作为反驳。洛佩斯将军的档案中有着相当长的空白期,但这无法改变他也出身于正式军校的事实――他对自由军那一套工作方法了若指掌。
赫尔皱了皱眉头,反驳道:“但如此冒险有何必要呢?阁下如果想知道佛提堡的防御和兵力配属方案,只要查阅参谋总部的文件就好了……对方的配属不会和那份计划差很远的。我绝对不赞同您继续这种冒险行为,要知道今天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见!”
“东方有位大兵法家说,只有亲眼了解敌人,才能够取得战斗的胜利。我笃信这一点。”克拉德收起望远镜道,“对方也同样是自由军,他们也知道我们会查阅文件。当我们的行动已经落入敌人的计算中,我们就必定会处于下风。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
赫尔一时语塞。
就在那一刻,一声沉重的闷响自不远处的森林中爆开,伴随着在雨幕中一闪即逝的红色烟雾。那是侦察队标配的两种联络方式:中程联络用的音鸣爆弹和远程联络用的发烟器。双方并未交火,侦察队的快马飞快地向着他们所在的山丘奔回,马蹄在泥泞的山路上踏出泥星。
见到这一幕,赫尔;特德伍德的脸色变得微微发白:“遭遇了。他们果然使用了新的口令。”
“也就是说,还有二十分钟。”将军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纵马顺着缓坡疾驰而下。“传令下去,全队火速撤退!五分钟内所有侦察队都要撤离!”
“遵命。”赫尔中校犹豫了一下,和周围的参谋们一起紧跟在最高指挥官的身后。由四十名轻骑兵组成的队伍离开山丘,顺着海岸一路奔驰。
英特雷湾西岸的气候温暖潮湿,近海沃地零零星星散布着由低矮灌木和乔木组成的小树林,本应是隐蔽行踪的上好环境;不过,局势看起来渐渐有些不妙,并没有按照克拉德“二十分钟”的估计发展。
要塞守军并没有回去求援,而是像苍蝇一样死死咬住了队伍的尾部。随着追击的继续,后面的追兵数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开始增加:很明显,政变军在附近投入了大量的侦察部队,都用同样的魔法彩烟讯号作为联络品。
追踪者们没有开火,但也没有退开,双方一直维持着约三百米的距离。在离开海边、快到大路的时候,克拉德索性停下马来:果然,追兵也跟着停下马,堪堪停在骑兵手枪的最大射程之外。
“阁下,您这是做什么?!这样很危险的!”赫尔中校策马接近他的长官,用很快的语速问。
克拉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边回头眺望,一边冷静地评论着对方的行动:“居然连自由军的条令也更动了,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追踪侦察……对方的参谋部挺大胆的,认准了我们不会主动攻击才作此决定。”
听到将军的评述,身为临时参谋部负责人的赫尔有点忍不住了。他反驳道:“不管怎么说,这种条令实在是罔顾侦察部队士兵们的生命。倘若是与帝国交战,这样要损失多少富有经验的侦察兵?侦察部队第一目的是带回情报,而非战死于前线。”
“我个人是认同你的谨慎做法的,但对方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很值得注意。这不仅是参谋部风格的不同,更是主帅做法的不同。假如是我的话,就不会批准这样带有极大风险性的条例更动。对方恰恰是了解――或者说估计到了我的性格和作风,才会使用这样的条令。我希望你们参谋部也可以尝试着将敌人的性格和作风也列入思考,而非只是进行情报和数据上的计算。我猜测,那边那位参谋官八成是出身战略分析部或者特殊作战部的。”
克拉德悠悠地解释着,这一连串带有警策意味的话让赫尔的神色变了变。前情报官确实是习惯于情报的收集和分类,却不擅长进行后期的分析和处理。他叹了口气,思考着上司的这些忠告。
“说到性格,这位阁下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在自身的安全问题上毫无谨慎可言,但在用兵和部署上又颇为谨慎……在任用人员上相当谨慎,但在对属下的任务分配上又毫无谨慎可言了。”
正当赫尔在思考司令官性格的时候,这位将军又开口了:“既然对方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我们就继续出发吧。全体转向东方,用六成速度!”
赫尔的眉毛又一次挑了起来。东方?不回西南方的临时大营,反而去东面的拉法尔海角?六成速度?不全力摆脱对方的追击,反而要用不快的速度引诱对手来追击?这个上司的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算了。”中校摇了摇头:想必长官还有妙策吧,他不必多操心。
“总算预言中了一次,干得不错,少校。倘若这次可以活捉对方的指挥官,我一定会给你报功的,库森。连续四个下午的齐装警戒总算有了报偿。”埃加;欧根中校嚼着口胶,追赶着前哨侦察部队留下的痕迹,在崎岖的海边山丘上疾驰。
他所赞美的彼得;库森少校只是敬了个礼作为回应:“这是我应该做的,长官。”
一下午两次特别出动确实很恼人,连续四个下午因为预言魔法而导致的齐装警戒状态就更恼人。自从侦察到伦尼政府军的第五师和克拉德临时师在要塞西南三十公里处设下的大营以来,整个要塞就被一种紧张气氛所笼罩。在这里的七千名士兵,可无法抵抗两个齐装满员师的突击。倘若能够抓到对方的军官,自然就能够得知敌军的真实意图。现在,参谋军官们立功的愿望压过了恼怒。
除了化名为耐门;索莱顿的假少尉之外。少年正提心吊胆地跟着大队人马,出着这他丝毫不想出的特别勤务。想到要跟自己老师的部队对垒,他就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但他又必须跟着大队人马出发――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被识破,更是因为他想看看能不能借此机会同他的老师联络上。
“这个方向,一分十五秒前!双方仍然无交战!”
最后一名留下联络的侦察兵同他们的大队会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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