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梅妈胡缠蛮绞,最终没有如愿,回到家拍着腿不让耿梅念高中。过了几天,另一所高中找上门,为了拉到好生源,学校给三千元奖学金,又说每个学期都有奖学金考试,只要成绩好,钱不是问题。
钱摆在桌上,耿梅妈瞧着心就动了。
新学期到了,耿梅开始高中的寄宿生活。耿希进了职高的金工班,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谈上了恋爱,对象是隔壁餐饮服务班的同学。耿希和女朋友大大方方地同进同出,学校再三申令都没用,最后借着打架的由头终于把耿希给开除了。
十几岁的孩子,闲晃着怎么办呢。耿梅爸和耿梅妈又一起去厂长家坐了几回,终于办了内退,让耿希接他的班。
这人,一退下来病就来了,肺气肿,脉管炎。转眼第二年,耿梅妈肚子越来越大,这回不是意外,是病,肝硬化造成的肝腹水,一年有大半年在医院里过,剩下的小半年在家筹钱、养病、吵架。两个人内退工资加病假工资,一个月只有千来元。
儿子已经和女朋友同居,三天两头在女朋友家过夜,回来就是换衣服,要钱。
父子对吼了几回,然而儿子毕竟是儿子,既然念不了书,早点成家也好。耿家的三十多个平方,用板隔成了三个小间和一个厅,耿梅周末回家睡客厅。谁的声音大一点,那几块板直作响,这种情况下耿希也只能往外跑。
耿梅的奶奶身体也不好,耿梅妈眼巴巴地等着空出个房间来,可老人弯扁担不断,每次躺倒最终都能颤悠悠地爬起来,急得耿梅妈自己的病又重了几分。
耿梅每个周末都忙着洗衣服,奶奶的,父母的,耿希的。井台边,小山般的衣服堆,搓衣板,用了段时间洗衣皂断成两截,用到后来放在旧丝袜里,捏成球继续用。什么都是钱,水也是钱,肥皂也是钱,只有她的力气和时间还算不了钱。
洗干净了就好,奶奶搬张板凳坐在井边晒太阳,耿梅笑嘻嘻地和她聊天,学校的事,老师,同学,……转眼太阳上了头顶,耿梅把奶奶扶进去,房里暗沉沉的,还有股说不清的味,像很久没洗澡的体味,又家具霉了烂了。耿梅妈躺在床上嘀咕,“做点事用了半天,越大越笨。”
耿梅盛出泡饭,一人一碗,就着豆腐乳当午饭。耿梅爸晃晃悠悠地回来,拎了盆花。园艺工人刚摆上人行道旁的,他看着好就顺了家来。
年底,耿梅的奶奶终于先走了。这个只读过识字班的老太太,写了简单的遗嘱把房子留给在外地的大儿子。耿梅的大伯在现在住的城市有两套房子,几年才回次老家,但决定尊重老人最后的心愿。
老兄弟俩打了一架,大的身体好,但是坐办公室的斯文人;小的身体差,可做惯了体力活。邻居们不能不出来劝,最终定了小的补偿大的两万元,房子归小的。
耿梅爸蹲在地下,好半天哭出来,“老娘!”
手指伸出来不一样齐,同是儿子,做娘的要偏心有什么办法。他养了老娘几十年,老娘却只记得不在眼前的儿子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