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年轻,或许经验略欠,但潜力自不须说,既然碰上了,呵呵……
对于堂堂一个太守的邀请,蒲元师徒当真是受宠若惊,来到驻地营帐处时,手脚都没处放。待马悍命人取来酒食赐之,言道是压惊,更令蒲元师徒陷入迷迷登登之境,完全被这天上的馅饼给砸晕了。
直到马悍为他引见马钧及几位冶铁匠,在同行面前,蒲元师徒才恢复自然,攀谈甚欢。宴席毕。马悍独留下蒲元。
未等马悍开口,蒲元便已深深下拜:“今蒙太守如此礼遇,元无以为报,愿将囊中一口百练精钢刀,献与太守。”因为宴席之上。太守之前,是不许带刃的,所以蒲元师徒的刀具都存放在帐外守卫处,蒲元也只能口述而无法展示了。
马悍却是一笑,他带把刀在身,只是一种装饰。不想太惊世骇俗而已。什么百炼精钢,在他面前,不过面泥耳。当下笑道:“我要的,可不止一口百炼宝刀,而是成千上万口!”
蒲元:“啊……”
马悍拍拍掌。叫人送来一柄蒲元的宝刀,执在手上,虚空劈击数下,刀风呼啸间,忽道:“刀为战场之兵,以刃断敌器、裂敌盾、斩敌首,故百炼宝刃须锋锐无匹……既如此,刀背百炼又有何用?”
蒲元先是怔住。双瞳似有一点星光,随后越来越亮,光芒大甚。身躯竟微微颤抖起来。
马悍这一句似是漫不经意的话,其实包含了百年之后另一位铸造大师,南北朝时,北齐的綦毋怀文所造“宿铁刀”的焊接理论。
对刀剑而言,刃口主要起刺杀作用,因而要求有比较高的硬度。这样才能保证刀的锋利,所以应该选择含碳量较高、硬度较大的钢来制造。而刀背主要起一种支撑作用。要求有比较好的韧性,使刀在受到比较大的冲击时不致折断。这样就要选择含碳量较低、韧性较大的熟铁。铸造大师綦毋怀文正是基于以上认识,在制作刀具时才能够将熟铁和钢巧妙的结合起来,将二者恰到好处地用在合适的地方,既满足了钢刀的不同部分的不同要求,又节省大量昂贵钢材,的确是冶金史上一次重大改良。
蒲元同样是大师,至少是准大师,有些东西,其实只隔一层窗户纸,不说一辈子都想不到,但只要轻轻一点……
綦毋怀文所造的宿铁刀,就是用灌钢法造出来的。马悍虽然记不清具体方法,却对其焊接的实用性及双液淬火法的趣味兴印象颇深。正好蒲元是个淬火高手,马悍接下来一句话:“其实未必要泉水、江水,尿液淬火也是很好的……”
蒲元一下跳起来:“这、这怎么使得!”旋即为自己在太守面前失态而惶然请罪。
也难怪,马悍这句话简直就是对他这些年的成果直接否定啊,能不跳脚么?
马悍不引为意摆摆手,道:“我曾在海外见过一位铸器大师,他将自己多年心得告之于我。他说道,锻刀剑时,先在冷却速度大的牛马尿中淬火,可使刀剑获得较好的硬度;然后在温度较低时,再在冷却速度小的油脂中淬火,以防止刀剑开裂变形,并提高其韧性,如此可得品质上佳的精钢刀剑。嗯,他管这叫‘双液淬火法’。我不是铸炼师,未敢断言此言确否,究竟是哪种水质淬火更好,我想,只有铸炼师自己亲自试验,实践方出真知。”
这一次,蒲元不跳脚了,而是跪坐在席上,一手用力揪着下颔的大胡子,一手置于膝上无意识握紧,浓眉紧紧皱起,苦苦思索,目光时黯时亮。那手揪得那么用力,以至马悍都担心他会不会把胡子揪下一大撮来。
良久,蒲元终于似是想通了什么,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正对马悍,毕恭毕敬叩拜,口里道:“蒲元何幸,得太守授此不传之秘,元无以为报,思之再三,愿结庐于辽,为太守铸刀。”
蒲元本就是个铁匠,到哪里铸刀不是铸?难得辽东太守赏识,又传秘法,那在他手下干岂不是好?
马悍开怀大笑,上前扶起:“我当任命你为工官,为我辽东铸刀剑诸器。我白狼军之军器,便拜托蒲师了。”
工官,那可是一郡之督造器具官员,秩六百石……自己之前可是一个白身啊!蒲元简直不敢相信。更重要的是,一旦身为工官,一应铸炼皆有资金、原料、人手、场地,样样不缺。对于一个铸炼师而言,还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么?这就象后世的科学家,缺是不是才能,而是资金与设备。
马悍也很满意,蒲元能够在短时间内锻造出三千口七十二炼的宝刀,不仅是技艺高超的问题,更有可能的是,他应当掌握了工艺更为快捷的灌钢法。否则很难想像,以这个时期的铸造水平,哪里能一下弄出几千把宝刀来。或许蒲元现在还没研制出来,但只要自己提供足够好的条件,让其反复实验,又有先进理论指导,谁又能说,这灌钢法甚至苏钢法,不会提前出现呢?
此外,无论是环首刀还是矛、戟,都是几百年后就被淘汰的武器,要造就造大刀长枪,这才是今后千年的战场主流兵器。
辽东需要强兵,强兵需要利器。
马悍期待着如虎添翼的那一天到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