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就这样以一种近乎玩笑的方式结束。
温阳一脸崇拜的看着顾锦璃,神色中都是疑惑,“大嫂,为什么越是传陛下的谣言,反是越没人信了呢?”
他最初听到这个计策后其实并不看好,只不过他有点想看陛下的笑话,所以才努力“奔走相告”,立志于将这些谣言散播到京中所有角落。
顾锦璃莞尔一笑,轻声细语的解释道:“一则流言可能让人觉得十分新奇,有打探热议的欲望。
可当各种流言扑面而来,便只会让人觉得夸张,反是失了可信度。
比如,你对一个人说只要往放生池里投一个铜板就能得一两银子,他十有八九会去试试。
可若你说投一个铜板可以得十万两银子,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就算是流言,也不能违背世人认知的底线。”
这也是那些明星公关最长用的手法,当传出某则不利于这位明星的传言时,与其辩白解释,倒不如多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当铺天盖地全是关于这个明星的负面消息时,反是会给人一种有人在故意黑他的感觉。
这些还是顾锦璃曾选修心理学时候老师举的例子,当时她不过随耳一听,没想到竟会有用上的一日。
温阳心悦诚服,“大嫂,你可真厉害!
如果是我,除了揍他们一顿,我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那就与你大哥大嫂好好学学,别动不动就撸袖子揍人,傻的很!”平阳王妃瞥他一眼,一脸嫌弃。
温阳立刻不服气的辩驳道:“我这是和父王学的啊,父王不也遇事就揍人吗!”
平阳王冷冷抬眸,虎眸中的厉色看的温阳心中一紧,下意识躲在了顾锦璃的身后。
“你父王和你可不一样。”平阳王妃望了一眼平阳王,秋水般的眸子盛着满满的欣赏。
平阳王亦望了过去,眼里哪里还有之前的厉色,取而代之皆是柔情。
“怎么不一样?难道父王不揍人吗?”温阳心里不平衡。
父王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但凡惹到父王的人,有哪个没挨过揍?
“揍啊。”平阳王妃毫不掩饰的承认,只见她微弯着嘴角,含笑轻语道:“但你父王在揍人前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些人也都是非揍不可的。
您说对吗,王爷?”
“嗯,对。”平阳让自然而然的点头应道。
温阳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对老夫妻妇唱夫随,除了“呵呵”什么都不想说了。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父王这样的在母妃眼中居然还算有勇有谋了!
关键是他父王还真好意思承认,他都替他们觉得臊。
“那这么说父王打陛下那次也是因为非打不可了?”温阳犹不服气。
可他话音刚落,便只见原本还眉眼含笑的两人瞬间收敛起了笑意。
平阳王妃抬起头,目光扫过顾锦璃时竟有些不大自然。
虽然她很快就将这抹情绪压下,但还是被顾锦璃捕捉到了。
“阳儿,你今日可习武了?”平阳王妃罕见的管教起温阳来。
“已经练过了……”
“再射一百支箭!”平阳王不听他说话,径自吩咐道。
温阳脸色微变,“可我都已经……”
“两百支!”平阳王目光清冷,不由分说。
温阳求助的望向顾锦璃,平阳王见此从鼻中发出一声沉沉的冷哼声,“骑术都连个小女子都不如,还有脸面偷懒?”
顾锦璃给了温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温阳只的忿忿应下,心里恨死了玉华公主。
若不是那个丫头使诈,他怎么可能会输。
这下可好,又给了父王一个名正言顺折磨他的理由!
“父王,母妃,那你们好好休息,我也告退了。”顾锦璃福礼道。
平阳王妃笑眯眯的颔首,柔声道:“有什么事就吩咐给下人,天气怪热的,好好在屋子里歇着。”
对于这种偏心,温阳早已习以为常了。
他早已看透,这个家里父王母妃温凉大嫂是亲人,他不过就是个凑数的。
他一定是捡来的,绝对是这样没错。
目送他们两人离开,平阳王妃才沉了口气,见平阳王脸色晦暗,平阳王妃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劝慰道:“卿瑶妹妹若看到凉儿和锦儿如此,定会欣慰,你也莫要再记恨陛下了。”
平阳王摇摇头,语气显得有些寞落,“我不仅恨他,也恨自己。”
他自小长在宋府,一直将卿瑶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他曾想着,待他有朝一日做了平阳王,一定会护住宋府每一个人。
宋大哥说他以后会做大将军,不用他护着,宋二哥说他以后要进内阁,以后备不住是他护着他们。
所以他们决定由他们所有人护着卿瑶一个,让她可以在京中横着走。
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得到了曾经想要的位置,甚至曾经那个最窝囊的皇子也变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君王。
他们每一个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可他们却没都没能护住一个妹妹。
他揍了傅棱,更多的却是在发泄他对自己的怨恨。
薛姨和宋叔救了他的命,他却没能护住他们的女儿。
平阳王妃深知他心中的痛,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给他无声却温暖的陪伴。
多年前京中总有流言说平阳王爱慕珍妃,可她从未怀疑过更未曾嫉妒过,因为她喜欢就是他的有情有义。
“逝者已矣,空留怀念,王爷莫要再自责。那时我们势弱,护不住卿瑶妹妹,可现在我们可以护着凉儿和锦儿走向那荣耀之位。”平阳王妃郑重说道。
平阳王颔首,他回握着平阳王妃的手,眸色坚决。
这一次,一定要!
……
走出院子,顾锦璃四下扫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弟,你可知父王当初为何与陛下动手?”
“大嫂不知道?”温阳还以为这种名场面应是人尽皆知。
顾锦璃摇头,顾府远离朝堂中心多年,府中鲜少有人提及朝中之事。
温阳见顾锦璃当真不知,便忙耐心的解释道:“大嫂可听闻过珍妃娘娘的名号?”
见顾锦璃点头,温阳才继续道:“珍妃娘娘是薛奶奶的女儿,父王年少时受宋府庇佑,自幼与珍妃娘娘一同长大,情同兄妹。
可珍妃娘娘入宫不过两三年便香消玉殒了,父王怪陛下护她不利,这才把陛下给揍了。”
“原是这般……”顾锦璃喃喃道。
这件事她略有耳闻,但只以为是流言蜚语,未曾想倒是真的。
只是就算如此,母妃又为何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
顾锦璃一时想不明白,便只能将其归结为她看错了。
温阳望着顾锦璃,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大嫂,你真决定要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
顾锦璃收回思绪,含笑点了点头,“她们心疼银子,又不敢向国公府讨要,我的嫁妆便成了他们眼中肥肉。
这块肥肉若始终摆在她们眼前,她们想法设法也要咬上一口。
与其被她们惦记着,倒是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大嫂真是想得开。”温阳由衷赞道。
嫁妆对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没想到大嫂竟是说舍就舍。
“此事是造福民生之事,大嫂若有何需要尽管找我,我别的忙帮不上,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顾锦璃弯唇,笑着应下,“好,若有需要我定然不与二弟客气。”
顾府门第虽不高,但她出嫁那二百五十六抬嫁妆却鲜有人及。
这么一大笔银子放在她手里难免会惹人惦记,与其日日防贼,倒是不如拿来做点有价值的事情。
钱财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能帮助别人,才更有意义。
父亲说的对,有的时候退反是进,她舍了银钱暂退一步,既能打退她们的贼心,又能为阿凉和王府造势,说到底还是她得到的利更多。
大梁各处大小水患繁多,有些地方的土地被大水淹了,百姓们没有出路,便都想着来繁华的京中碰一碰。
常言道天子脚下的乞丐富得过穷乡僻壤的官员,此言虽有些夸张,但京中权贵多,若碰到哪个心善的权贵随手赏些银钱便足够他们一家吃用。
抱着这样的心态,京中的流民越来越多,街上的治安较之以往也乱了起来。
流民中大多都是房屋土地被淹的清苦百姓,但其中也不乏心怀不轨之辈,趁乱巧取豪夺坑蒙拐骗,兵马司只得日日派人沿街巡视。
然而毕竟慷慨的权贵比不得流民多,有些人便开始因为吃不上饭而偷窃、抢劫,城中百姓隐有怨言,若处理不当京中怕是难免会有动乱。
裴家心念朝堂,一心为圣上分忧,便开始搭设善棚,裴家小姐甚至亲自出面为这些可怜的流民施粥。
裴琇生的貌美,又满腹才学,如今更是急人所难救助这些流民,一时间裴琇声名大噪,谁提及裴家小姐都要发自肺腑的赞其一句“天仙美貌,菩萨心肠”。
这些声音裴琇自然知晓,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当初本以为她可以凭才学稳稳在京中立足,却未曾想她竟遇到了沈妩那般难缠的对手。
如今朝廷有急,百姓有难,正是她闯出名声的好机会,如此美名要比才名更加重要。
裴琇并非日日在善棚,她都是等着粥快施完了才坐着马车前来,象征性的盛几勺粥,笑着与人说两句话,便可得到无数的赞扬。
只她面上虽笑得一派柔和,实则心里却极为不耐。
特别是闻到那些流民身上的汗臭味时,熏得她几欲作呕,厌恶至极,为了锦绣前途才不得不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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