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老夫人本也有些犹豫,她对温冀虽有照拂之情,可坐在这却也不合常理。
可待看到蒋氏张牙舞爪的样子后,宋老夫人反是气定神闲下来,不紧不慢的道:“客随主便,这里既是平阳王府,我自是要听平阳王爷的安排。”
“薛韶,你别得寸进尺!”蒋氏气得咬牙切齿,见宋老夫人不为所动,便瞪着平阳王道:“温冀,你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你是想让全天下都来嘲笑我平阳王府没有规矩吗?”
平阳王妃见平阳王脸色阴沉下来,忙笑着道:“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心中自然有您,也为您准备了位置啊。
宋老夫人当年对王爷有照拂之恩,王爷时常与儿媳说,若无宋老夫人,王爷怕是难有今日。
救命之恩宛若再生父母,王爷敬重老夫人乃是重孝道尽仁义,母亲该支持王爷才对。”
平阳王妃一番说辞将平阳王从不敬继母生生变成了知恩图报,反是引得众人去思考平阳王对两人如此差别对待的真实原因。
蒋氏素知平阳王妃长着一副伶牙俐齿,见她颠倒黑白,顿时气得身子直颤。
她眼珠一转,心中冷笑起来。
既然温冀不给她留脸面,她也不会让这婚宴顺利的举行下去。
她踉跄两步,正想一翻白眼晕过去,谁知建明帝正眯着眼睛看她,见此冷冷道:“老王妃怎么了,是没吃早饭有些头晕吗?
今日是王府大喜的日子,老王妃高兴之余也要注意身子,免得让温冀兄弟二人担忧。”
蒋氏听出了建明帝话中的威胁,生生稳住了脚步。
建明帝不屑的扫了她一眼,侧眸对陈总管道:“去看看新人到了没,可别错过了吉时。
再告诉那几个不安稳的小子一声,今日谁若敢在王府里惹事,休怪朕重罚他们!”
一番威压下来,蒋氏安分了,心中虽是忿忿,却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坐在宋老夫人的右手边。
林嬷嬷站在宋老夫人身后,视线在建明帝与平阳王的身上一一扫过。
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建明帝和平阳王这一番安排着实奇怪,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想让老夫人亲眼看到温凉公子成家立业一般。
这难道仅仅因为平阳王对老夫人的敬重,还是说,温凉公子与老夫人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新人入堂!”
一声高喝打断了林嬷嬷的思绪。
一对新人挽着手迈入正堂,男子一身红衣,俊美矜贵,女子虽覆着盖头,但身姿纤细妙曼,更被一身嫁衣衬得风姿无双。
顾锦璃盖着盖头看不清路,温凉则放慢脚步,小心的搀扶着她。
他的眼中有着缱绻的光,墨色的眸子被温柔照亮。
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温凉,他仿若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寒芒与疏冷,从一块寒冰变成了一块暖玉,温润清泽。
这样温凉有了生气,也更加俊美。
看着这一对璧人,正堂内除了蒋氏忿忿难平,屋内众人都露出了舒心的笑。
建明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衣袖下的小动作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不停的抚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期待似欣慰又似遗憾。
平阳王与平阳王妃相视一眼,两人会心而笑,凉儿终于成家立业了,卿瑶妹妹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一拜陛下!”
帝王如天,叩拜君主。
顾锦璃随着温凉缓缓跪地叩拜,心里有些惊讶。
陛下竟然来了平阳王府?
她总觉得陛下对温凉有着远远超过对质子的感情,此番看来果真如此。
“二拜高堂!”
刚才还没什么反应的建明帝立刻挺起了身子,冷峻严肃的面容上,透着几分紧张。
他端正目光看着这对年轻的璧人缓缓跪地叩拜,心中某处倏然颤动了一下。
似有热流从他的心口流向了眼睛,有种酸热难忍的痛楚。
瑶儿,你看到了吗?
凉儿娶亲了,娶的是他心仪的女子。
这个臭小子今日还挺英俊的,是不是有几分像我年轻时的样子?
建明帝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狠狠埋下。
瑶儿,你若是能听到的我的心声,就保佑这两个孩子一生平顺,不要像你我一样,终成遗憾。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跪,俯首叩拜。
“夫人。”温凉突然轻轻开口,轻柔的声音中含着深沉的郑重。
顾锦璃面若飞霞,细不可闻的低应一声。
听到顾锦璃回应,温凉的嘴角无法抑制的扬起,用力的握着她细软的柔夷。
红唇翘起,笑容如同绚丽的芙蓉花绽放在顾锦璃的唇边,她没有多说什么,将所有的承诺誓言都融在那一声轻轻的“嗯”字中。
往后余生,不论锦绣繁华,还是荆棘血路,她都会陪着他一同走下去。
此生,不改。
“礼毕,送入洞房!”
温凉牵着顾锦璃便走,众人都能看出温凉明显变快了的脚步,建明帝冷笑一声,故意泼起冷水,“温凉,记得你还得回来敬酒,别一去不返!”
有观礼人忍俊不禁轻笑起来,平阳王则黑着脸瞪建明帝。
只知道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温凉却是怔了一下,十分认真的看着建明帝,严肃问道:“我还要回来?”
这次轮到众人怔了怔,转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凉不明所以,顾锦璃却羞得面色通红,忙伸手拽了拽温凉的袖口。
温凉是发自内心的疑惑,不是礼毕送入洞房吗,他为什么还要出来?
到底还是平阳王妃心疼害羞的新娘子,忙无奈的解释道:“前院尚有客人在,他们都是来恭贺婚宴的。
你做为新郎官自然要去敬酒,这是规矩,依规矩办事才吉利!”
温凉心中虽不愿,可听平阳王妃这般说,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为了吉利姑且再多惹片刻。
温凉为了这一日早就筹备了许久,兵马司自三天前每日都要巡视一遍迎亲的路线,哪怕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坑洼都会被兵马司仔细填补上。
今日更是整个兵马司出动排查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为的便是给顾锦璃留下一份完美难忘的回忆。
他希望待他们日后回忆起今日来,所有能想到的都是甜蜜。
温凉挽着顾锦璃的手走向新房,他把玩着她细嫩的柔夷,在她耳边吐气低语道:“夫人别担心,我会很快回来,你莫要心急。”
顾锦璃脸颊一热,羞恼的低声啐道:“你少胡说,我才不会心急。”
他慢悠悠的挑起嘴角,笑意邪魅,“心急什么?”
顾锦璃咬了咬嘴唇,她虽盖着盖头,却完全可以想象出温凉此时那一本正经,眼中却藏着坏笑的模样。
说多错多,顾锦璃所幸闭口不言。
温凉见此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宠溺温柔的笑意。
虽然看不见她的容颜,可他能想象出盖头底下会是何等惊艳之色,她害羞的时候真真是人比花娇,美不胜收。
酒席上。
傅决仰头将杯中酒尽数饮尽。
他想不明白,不过一个臣子有什么值得父皇如此看重的?
温凉竟然能让父皇屈尊降贵来平阳王府,这份厚待让他嫉妒又让他憎恨。
自小温凉便独得父皇的宠爱,他明明是贵妃之子,才应是父皇最疼的儿子,可他却处处及不上一个外臣之子。
“殿下,莫要再喝了,喝多了伤身。”温旭拿走了傅决了酒壶,轻轻摇头。
陛下尚在府中,若是傅决喝多了,说了些荒唐话,那可就遭了。
温阳瞥见了,一把抢过温旭手中的酒壶,贴心的给傅决倒了一杯酒,“三弟,你怎么还这般小气。
这是喜酒,多喝一些才好,你怎么好拦着五殿下。
来殿下,我给你倒酒,你多喝点!”
这些人最好在温凉出来之前全都喝多了才好,这样就没有人能把温凉灌醉了。
“我让你倒酒了吗?滚开!”
傅决心气不顺,更何况他与温阳之间尚有仇怨未解,一看见这张脸就心烦的很。
温阳额上青筋一跳,嘴角却仍努力保持着上扬。
“五殿下,温凉不是每日都成亲的。”
温阳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傅决不解,“你什么意思?”
温阳嘴角挂笑,目光却十分不善,语气更是冷冰冰的,“意思就是,我今日不揍你,不等同于以后也不揍你,给我注意点你说话的语气。”
虽说父王回来后就揍了他一顿,可父王当年可是连陛下都揍的,更可况一个龙崽子了!
有人撑腰,温阳比往日还要嚣张两分。
傅冽和傅凝嗑着瓜子,看着热闹,心里有些阴暗的想着若是两人打起来那可就更好玩了!
傅冽紧盯着场上的形式,只等着两人动手他就上前拉偏架,届时能揍老五几拳,还能得父皇夸奖。
“五殿下和二公子这里好生热闹,不知能否让在下也来凑个热闹?”一道温煦的嗓音打断了场上的剑拔弩张。
沈染举杯走来,笑望着傅决和温阳。
“二公子,我瞧见那边有个公子喝多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温阳瞪了傅决一眼,嘟嘟囔囔的走开了。
傅决见来劝和的是沈染,便卖了沈染一个面子,没再与温阳计较。
沈皇后没有皇子,若能得沈皇后相助,必定大有助力,是以无论是蒋贵妃还是丽妃都尽可能在避免与沈皇后交恶。
更何况沈染为人温和,风度翩翩,傅决也愿意与沈染交好。
傅凛见沈染走了来,便端着杯盏含笑走了过去。
虽然沈家拒绝与他结亲,可承恩侯府这股势力绝对不能让给傅决,于是乎两人便飙着劲的与沈染谈笑,谁都不肯退让分毫。
傅冽见两人没打起来,顿时没了兴致,一边喝着酒一边向后院的方向看,“这温凉怎么还没出来,不就是挑个盖头,喝个交杯酒吗,怎么这么慢!”
傅凝轻笑了声,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六皇兄别急,待你娶了亲便明白其中滋味了。
怕是温凉现在满心柔情,如何肯离开美娇娘。”
傅冽不屑的牵动了下嘴角,“温凉也不过如此,没想到竟与你是一般的人。”
他们喜欢的不过都是女子的美色,所以才会急不可待。
而他就不一样,他喜欢的顾婉璃的纯真和烂漫,比他们纯洁的多。
傅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六皇兄,话别说太满,小心日后打脸。”
傅冽这种没近过美色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来嘲讽他们。
英国公世子就坐在他们邻桌吃酒,来往敬酒的人他一概不拒。
“蒋世子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有人敬了杯酒,笑着问道。
英国公世子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得意的勾起了嘴角。
傅冽和傅凝的话他都听到了,傅冽怕是要失望了,因为他今日注定等不到温凉来敬酒了。
大喜之日,正是新婚夫妻丧命之时,如此好戏,自然令人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