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淋雨又受了刺激,整个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这一觉醒来神智还有些恍惚。
骤然听了这个声音,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太不真实,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使劲的瞪大眼又看了两眼才赫然警觉起来——
那个影像是真的。
可是是什么人,能在这个时间以这样一种有恃无恐的姿态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你——”戚夫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上百道车辙碾过了一样,每一处筋骨都从内痛到外,难受的让她想要尖叫。
“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侧妃娘娘就不认得我了?”那人也不动,只是安然坐在那张椅子上。
这声音极为陌生,阴冷又暗沉,只听在耳朵里就极不舒服。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听声音分辨出那是一个女人。
戚夫人正在恍惚的时候,外面恰是一道雷电闪过。
彼时那女人已经除了披风上的帽子,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亮光戚夫人终于看清了那张那意料之外的女人脸孔。
“怎么是你?”戚夫人骇然惊呼,眼睛一下子就瞪的老大,然后紧跟着下一刻却是声音瑟瑟一抖,颤声道,“你——你——”
“我什么?”那人浅笑,拍了拍身上黑色的斗篷起身,道,“你慌什么?我不过就是找你来说几句话,还能吃了你不成?”
戚夫人的眉头皱的死紧,目光却是滴溜溜的转折,不住往大门口的方向瞟。
那人看见便是笑了一声,道:“怎么?很奇怪我是怎么进来的?”
戚夫人的心事被料中,声音里的一丝惧意就越发的控制不住,手里抓着被子,满眼防备的看着她。
那人却是再次将她的心事看的通透,语气缓慢道,“放心吧,你身边的人都是靠得住的,只不过么,我想要进来,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戚夫人忍不住怒声道,“荆王已经颁了指令下来,到处在搜寻你的踪迹,你倒是胆子够大,这个时候还敢堂而皇之出现在我的府邸,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你去跟他告密?”那人打断她的话,语气之中都是不甚在意的模样,“你荣王府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危言耸听的来恐吓我?更何况你现在这个样子,有那份精力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来的好。”
戚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不由拔高了音调道,“你什么意思?”
“傍晚那会儿在温泉别院外头的那场好戏我可是从头看到尾了,只是不知道你们那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呢。”那人道,语气轻曼而闲散,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看笑话的意思道,“却不知道戚夫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居然在庄随远的面前就被整治的一无是处,毫无还手之力,方便和我说一说吗?”
纪千赫会对纪浩腾的死完全的无动于衷,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料想之外。
长平和长安的身世哪怕他会有所怀疑,要拿到确切的证据也需要时间,所以现在纪千赫冷眼旁观的举动就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之前在温泉别院那里,为了怕人发现,她一直离的很远,不过虽然没听到庄随远和戚夫人之间具体的谈话内容,从当时的场面上来看——
绝对是戚夫人被庄随远拿住了不小的把柄,否则的话就算庄随远行事再有魄力,依着戚夫人这般跋扈张狂的个性,也完没有忍了这口气的道理。
所以这会儿她是真的好奇。
戚夫人听了这话,就如是被人踩在了尾巴上,身体一下子坐的笔直,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匆忙的脚步声。
不消片刻就听得赵妈在外面拍着门板轻声道,“娘娘,您醒了吗?”
戚夫人冷笑着看了那人一眼,原以为有人来了那女人会甚为惶恐,至少也该是慌乱的,可是出乎意料,那女人竟又再度坦然的坐回椅子上,别说是慌乱,哪怕是避讳一点的心思都没有。
戚夫人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越发有些糊涂了。
而外面赵妈妈没得到回应,就又试着唤了两声道,“娘娘?娘娘您还睡着呢么?”
“什么事?”戚夫人沉着声音道,目光却是片刻不离的落在黑暗中那女人的身上死死的盯着。
“是——”张妈妈道,刚要说什么,却是听的远处又一个略显暗沉的女声传来,道,“我还要赶着回去给王爷复命,没空在这里和你们浪费时间,开门。”
这个声音——
戚夫人反应了一下,脑中才蓦地蹦出一个名字,是——
苏彤?
那个女人和庄随远一样,天天都是围着纪千赫转的,登上荣王府的大门,这还是头一次。
戚夫人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浓厚的危机感,刚刚提了口气要说什么——
旁边在椅子上安然以坐的女人对于苏彤的出现却似乎比她更为警觉。
戚夫人眼见着她瞬间起身朝自己扑来,她心里一惊,才要尖叫出声却是被捂了嘴,一枚圆润的药丸入口,她捂了喉咙想要咳出来,可是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是身子虚软完全的失了力气。
最后身子歪了一下,好在是靠在旁边的床柱上才没有完全倒下去。
苏彤和荣王府里的这些人可不会客气,当时说是让赵妈妈先行过来通禀已经是给足了雷侧妃的脸面,这会儿雷侧妃还要托大迟迟不肯露面?
哪怕赵妈妈等人顾及她身体抱恙——
于苏彤而言,她的想法则是和庄随远如出一辙——
才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
甚至于——
还是死了干净。
“开门,我把该说的话说了即刻就走,不会耽误你们养病休息。”苏彤道,说话间已经越过赵妈妈,一脚踹开了房门。
同时身后的天空中又是一道亮色的闪电劈开云雾,将屋子里华贵却又死气沉沉的摆设尽显眼中。
“苏姑姑,我们娘娘病着呢,吹不得风。”赵妈妈焦急道。
“娘娘,您看这——”赵妈妈抬头看向坐在床榻上的雷侧妃。
雷侧妃是急的想要尖叫,可是这个时候才骇然发现那一颗药丸入腹,她竟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雷侧妃的性子赵妈妈是知道的,见她不语还只当她是默许了苏彤此等行径,就没再多言,这就快走到旁边把房门两侧的宫灯点燃。
苏彤对这荣王府里的一切都厌恶至深,并且得了庄随远的影响,一直都不待见戚夫人,直接就站在门口没往里走,一挥手道,“带进来。”
话音未落,院子外头就有两个披着蓑衣的侍卫提着一个浑身软塌塌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进门也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给扔在了地上。
那女子披头散发,浑身的衣物湿透,紧贴在身上,身段儿竟是出奇的妖娆,天生的人间尤物。
此时她是有意识的,可却是手脚虚软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
借着外面惊起的闪电,雷侧妃一见她那张苍白的脸,若不是她自己被人下了药动弹不得,这会儿只怕就先要吓的从床上跌下来。
而旁边的赵妈妈则是惊呼一声,连着后退数步,直撞到了身后的门框上,颤声道:“如——如姬?你——这——这——”
她惶恐的猛地抬头去看床上坐着的戚夫人,可戚夫人自身难保,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也同样是吓得面无人色。
然后便听苏彤冷着声音道,“想来是王爷太过仁慈,这些年对你也过于纵容了,往王爷的身边安插眼线?戚氏,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如姬是戚夫人花费了大精力找来的,两年前借着太子纪浩桀送给纪千赫的一批美人儿送去了庄子上,当时是算准了依着如姬的样貌一定会被纪千赫留下,最后果不其然如姬真就顺利的留在了别院里。并且她也找人提前调教过这如姬的处事,如姬也是个聪明的,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低调做人,两年时间就被提拔了外院的副管事。
戚夫人曾经一度都为着自己安插下来的这个暗桩洋洋得意,她一直以为如姬隐藏的极好,却是不想这就被苏彤揪着给送上门来了。
戚夫人心中叫苦不迭,虽然心急如焚却是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赵妈妈却是急了,忙是陪了个笑脸道,“苏姑姑,这事儿您是不是误会了,这如姬——”
“别把你那些糊弄人的把戏拿到我的面前来。”苏彤未等她说完已经目光冷厉的瞪过去一眼,然后看向戚夫人道,“上一回你用了她去别院打探穆兰琪的消息,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是吗?我留她到今天,原是想要看看你到底会有多大的胆量,不过时至今日,也没这个必要了。这个人,我代王爷做主,送还给你了。她的手筋脚筋是我挑断的,想要在我们我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我的做法就是让她以后再没有手脚可动。看在你们也是主仆一场的情分上,相信侧妃娘娘会好好关照她保证她一生衣食无忧的。”
要进纪千赫庄子的人,苏彤都会逐一过问去探查底细,只就戚夫人的那点伎俩,自是当即就被她给查了个底掉。苏彤之所以容了如姬,原就是想等着戚夫人利用她出手做些什么,然后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趁机拉下戚夫人来了。
诚然这虽然是她和庄随远两人自作主张商定出来的结果——
纪千赫是不屑于和这个女人浪费心思,可苏彤却是和庄随远一样的咽不下这口气,能早一日解决了这戚夫人都好。
只可惜戚夫人是安排了人进去,但是一直没能做成什么大事。
如今纪千赫已经是彻底不想再和这个女人纠葛下去,那么如姬这个人,就自然是要打发出来的。
如姬受了重创,已然奄奄一息,却是不敢求情,只就认命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苏彤自顾说了一通话,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戚夫人的一句回应。
若不是见她脸色惨白,面露恐惧,苏彤倒是当真要以为她是对此事安之若素了。
戚夫人不吭声,苏彤也没兴致和她耗下去,把人扔下,一挥手就带着侍卫转身离开。
戚夫人呆坐在床榻上,眼神慌乱的四处乱飘。
苏彤一直到转身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似乎——
是有点不对劲的。
走到院子里她又下意识的止了步子回头。
隔着一重雨幕,屋子里戚夫人还是保持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姿势神色慌乱的坐着。
细看之下却又觉不出什么来。
“苏姑姑,怎么了?”一个侍卫不明所以,凑上前来问道。
“哦!没什么!”苏彤回过神来,突然沉吟了一声道,“我只是——”
只是方才转身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个瞬间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而至于这感觉到底是来自于戚夫人的反应还是那间屋子——
却又似乎是无迹可寻。
又往那屋子里看了一眼,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苏彤暗笑了一声自己现在是不是草木皆兵了,然后便是飞快的收摄心神,带着侍卫离开。
苏彤一走,这边赵妈妈就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抹泪,“娘娘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前情旧账一起翻了这么多出来,纪千赫不动则已,一旦翻脸,戚夫人这边就再没有任何的余地了。
何况现在——
纪浩腾也死了。
赵妈妈是觉得大厦将倾,心里蓦的就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危机感。
戚夫人的心里又何尝不知——
她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到了头儿了,以后别说什么荣耀尊崇,就是性命都堪忧了。
赵妈妈兀自哭的伤心欲绝,就听得戚夫人冷着嗓音喝道:“哭什么?还不把这没用的贱人挪出去!”
这声音阴冷而透着杀意,赵妈妈心中一凛,哭声就是戛然而止。
她从来没有听过戚夫人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却是吓坏了,赶紧招呼了两个人进来把如姬给扶了出去。
“娘娘——”赵妈妈站在门口,还想问着戚夫人拿主意。
“滚!”戚夫人处却是不等她开口就已经丢出来冷硬狠辣的一个字来。
赵妈妈心里又是一抖,再不敢多言,赶紧带了门出去。
床上戚夫人眼中恐惧的神色愈演愈烈,这连着两道声音飘出来,她都有一种利刃划过头皮,警醒的叫她仿佛要发疯了一般的感觉。
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她想要留住赵妈妈,可是任凭怎么努力,整个人却还像是一只没骨头的虾子一样,别说是动作,喉咙里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大门重新合上,门口的两盏宫灯发出明灭不定的微弱光线。
待到院外的脚步声远处,躲在大床后面的女人才脚下无声的款步走了出来。
其实方才苏彤的感觉完全都是对的,这个屋子里头的确是有古怪,不过也是不凑巧,彼时外面正在下雨,再加上苏彤本身对戚夫人的厌恶情绪叫她根本不屑于去深入的了解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行,这样一来反而留了漏洞出来。
那女人走出来,看着戚夫人惶恐的神色,唇角牵起,说是一个笑容,可是脸上表情却是十分不自然,何况那一点笑容也未达眼底,怎么看都叫人觉得诡异。
她弯身坐在了床沿上,手中滑出另一粒药丸掰开戚夫人的嘴,将药丸塞进她的喉咙里强迫她咽下。
戚夫人已经吃了一次亏,这会儿自是想要挣扎,却奈何根本就连个反抗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那女人却是不再说话,时间在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流逝。
戚夫人的身上冷汗直流,一直到把身上穿着的里衣给湿透了,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精神要被这样静谧又充满威胁的环境压迫到崩塌的时候,试着尖叫了一声发泄,竟是赫然发现已经能发声了,只是声音嘶哑低沉的厉害,十分难听。
难道方才这女人给自己吃的是解药?
戚夫人狐疑之余又再试了试,果然手脚都逐渐恢复了些力气,她的心里一松,终是满脸怒色的看向那女人道,“你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荣王府得他庇佑,一世荣光,现下眼见着大厦将倾,我突然就想来听听你这个所谓的荣王侧妃的临终遗言了。”那女人感慨着一声叹息。
她前面的话戚夫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在听了“遗言”二字的时候突然就是浑身一抖。
那女人却没再看她,而是起身在这间偌大的屋子里慢慢的四下打量了起来,一边似是感喟至深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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