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商晓荷惊叫一声,这太超出她的想像了。
“您算一算,一点也不多,您提前内退,是没有工资的,一年损失三四千块,一万也就是三年工资而已。您至少还要十多年才拿得到退休工资,您说说看,这钱多吗?”
这么一算,倒真是不多,但商晓荷还是苦笑,哪里有朝自己家人要钱的。
“谁说非得给陈希,厂里那么多人,消息放出去,您只要钱,关系让他们走动,保证一堆人拿着钱来找你。”
现在的工厂都不景气,早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一个才能进一个。所以商晓荷愿意走,哪怕接班的人不是自家子女呢,只要一对一,自然有人能走通关系。
“可是……”商晓荷面皮薄,加上之前离婚时,被传了许多不好听的话,所以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女儿的话对她来说,就跟听天书一样。
“妈,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商夏知道,让她妈去开这个口,太为难她了。
商夏也不准备跟陈有贵开口,她直接在学校里跟同学说了这件事。阳城一中的前身,就是厂子里的厂办高中,后来被划归社会管理,这才改名阳城一中。但一中里的学生,还是以厂子里的子弟为主。
一个进厂的名额等于什么,谁都清楚这有多难得。消息跟插上翅膀一样飞出去,不到一天时间,就有人捧着钱,找上门。
陈有贵这才知道,有这回事,不管商晓荷的解释,但来人的话说的很扎心。
“反正商大姐你亲生女儿也不接班,那给谁接不是接,价钱您嫌少呢,还可以再谈。没有一分钱不花,就想骗人工作的事。谁有钱,都不如自己有钱,是吧。”
也有人说,“关系我们来走,您有什么要求,除了钱之外,也可以再提。象什么临时工一类的,您不怕吃苦的话,服装店卖个衣服您去不去,我介绍您去。”
后世的人,可能想像不到,这个时候国营大厂有编制的正式工有多吃香。可那个时候,就是这样,一万块钱算什么,没门路的你就是捧着十万块,进不去就是进不去。
还有一些先富起来的人,明明早就看不上那点工资了,却想把自己的子女弄去当公务员,去国营企业捧铁饭碗。
九十年代就是一个充斥着各种矛盾,新旧思想激烈碰撞的年代。
家里的客人送走一拔又一拔,商晓荷扛不住了,打电话到宿舍,让女儿周末回来商量事情。
已经半个月没着家的商夏,这次回来特意到房间看了一眼陈希。陈希却转过脸,不去看她,显然已经知道了彪哥的事,彪哥罩着的女人,天哥都没办法,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以为自己手里捏着一张王牌,结果人家手里捏着的是王炸,这种心情之下,她连看都不想看商夏一眼。
至于工作,她其实并不担心,她爸跟她交过底,怎么样都会让她顶商晓荷的班,她只管养好腿伤。
陈有贵平常不怎么跟继女说话,避嫌嘛,但这一回,却实在没办法了。
让商夏到客厅里坐下,直接问她道:“拿钱顶班的事,是你在外头说的?”
“对,开始只是一句玩笑话。”
陈有贵一拍大腿,“玩笑话就对了,哪有这么办事的。这说出去,你妈都快沦为笑柄了。”
“可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事挺有道理的,而且,钱还要少了。”
为什么是一万,因为工厂已经没几年寿命,三年后开始下岗,五年后破产改制。一万块,换三到五年的工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真让她开口三万五万坑人,她也做不出这种事。
陈有贵被她的噎住了,蹙着眉头道:“也不能这么说的。”
“其实您算算,上回您还说过,如果我妈把工作给陈希,就管我的四年学费和生活费,有这个事吧。”
这话是陈有贵亲口说过的,他也没法抵赖,只能点头。
“所以您看,我算笔帐您听一听,一年学费三千,生活费三千,这已经是最低的标准了吧。厂子里不是没有大学生,您可以随便打听。”
陈有贵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
“所以您看,四年就是二万四千块。您觉得一万多,还是二万四多呢。”除非你压根没有想过出这二万四千块钱,所以才会觉得一万太多。这话商夏没说,但相信陈有贵自己能想得到。
陈有贵果然想到了,脸涨得通红,他当了十几年领导,如今被个小丫头片子给挤兑了,气得脑浆子都要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