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你不会明白,阿爹也希望你永远不明白,不明白是好事。还有,你在提举司里衙门里帮着做事,难免会听到一些消息,以后就当没听到,这种事情犯忌讳的。就算是徐通判自己不在意,别人也难免会说闲话,记住了。”
“我知道,也只是跟阿爹说一说,在别人面前我从来没提过。”
段方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慢慢走进夜幕,走回自己房里去。
段云洁看着父亲的背景在黑暗中慢慢消失,眼角禁不住有些湿润。从记事起她就没在母亲身边呆过,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费尽心力送过来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才明白吧,这终究是他们的事。
作为低阶选人,段方的官当的并不舒服。俸禄低,只能勉强养家糊口,偶尔有机会当两任县令的时候还好一些,有公使钱用着不会那窘迫,判司簿尉的时候就惨,不是长官公使钱也不能随便用。顶头上司又大多都是武臣,并不怎么看得起他这个落第秀才。也就是在岭南,在其他地方段方这种落第的就得乖乖回家种田,哪里有出来当官的机会,凭什么让人看得起。要知道东京城里每次科举揭榜之后,因为没有回家的路费,举人要饭的,做贼的,甚至卖身给人做奴做仆的,投到汴河里自杀的,从来不缺。
广南西路的选人可以由当地直接差注做官,不用经过流内铨,不然的话让段方这种人到京城守选两年,再加上来回路费,他连段云洁都拉扯不大。
父亲的背影在夜幕里消失,段云洁叹了口气。自己吃了苦头,父亲为了把自己拉扯大,还能知文识字,那又吃了多少苦头?
这么多年来,段方一直未娶,虽然有女儿段云洁,却是未婚生的,说起来也是一个人过了辈子。
世上真的有人,能够让另一个人傻傻等上一辈子?
段云洁说不清楚,默默地转过身,走向了黑夜里。
太平县到崇善寨五十里,崇善寨到波州六十里,一路都是在山间穿行的小路,沿着黑水河冲出的河谷而行。路窄谷深,艰险难行。
过了波州,到处都是分散的小土州土县,以及无数的村峒。大的如上下恩城州、雷州、茗盈州和金龙峒,也都不过是不足千人的寨子,其他的小村峒人口更少,几十户上百户占据一小片山间坝子的比比皆是。
要想守这种地方完全没有可能,人少了没有用处,人多了当地没有粮食养,运又运不过去,也呆不住。
徐平也没有想守,能够让那里平定下来的惟一办法就是以攻对攻,把来骚扰的人消灭掉或者捕捉住就可以了,当地的情况完全不用理会。
到那里执行任务的是蔗糖务里一指挥特殊的乡兵,专门在山地作战。徐平在左江道也有数年时间了,自然会有这么一支适应地形,执行特殊任务的人马,只是人数不多就是了,现在刚好用上。
孙七郎就编在这支乡兵里,可惜他的性子不如高大全稳重,徐平怎么也不放心让他领一支军队,只是编在里面算是一个特殊人员,并不领军。
孙七郎倒不在乎,他参加进来纯粹就是凑热闹,在山林里转来转去多好玩,像高大全那样天天开山砸石头闷死了。至于什么立功升官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用想,实际上对高大全也没什么意义,徐平不想让他们两个留在岭南,一直都没有利用职权给他补官,要等到自己回到京城再说。
宋朝官员到了徐平这个级别已经有机会恩荫亲人当官了,不过徐平自己是小门小户,也没什么亲人让他来荫。挂念着秀秀,徐平一直留了一个名额给她的弟弟虎子,剩下的名额都要着落在高大全和孙七郎这些人的身上。
恩荫补官的资格极宽,仆人门客都可以,实际上就是身份没有限制,只要让当官的看着顺眼就行,所以孙七郎根本不着急。
莽莽山林里,孙七郎一路跑着到前面树林深处,不一会手里提着一只松鸡回来,口中喊道:“这鸡好肥,晚上好歹有点油水!”
林业叹了口气:“七哥,我们出来作战,身上带的箭枝都有定数,用一枝就少一枝,你怎么拿去射松鸡?”
孙七郎满不在乎:“打仗有你们,我只管让你们吃好喝好!林大哥,仗也要打,人也不能受了罪,对付一群山里蛮人而已!”
林业听了,只是摇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