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淞口处于黄浦江与长江交汇处的西岸,地理位置极佳,东控黄浦江,北扼长江,既是上海门户,也是长江口第一道军事屏障,素来备受重视,沿江两岸均构建炮台,吴淞炮台位于西岸,称为西炮台,东岸则为东炮台,东西两岸相隔约三百米,两岸炮台隔岸相望,互为犄角,可夹击、拦截江面之敌。
陈化成、易知足、宝山知县周恭寿一行先视察了东炮台,随后才到西炮台,沿着炮台一路步行前往宝山县城,从吴淞口到宝山县城东门六七里路,沿途都设有炮台,中途在一处炮台休息,陈化成看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易知足,笑道:“老夫这吴淞非是曹营,知足何以一言不发?”
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易知足轻轻拍了拍炮声锃亮明显是新铸造的火炮,笑道:“吴淞非曹营,在下也非徐庶,实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听的这话语气似乎不怎么好,新上任的宝山知县周恭寿有些担心的看了两人一眼,想走开却又不舍,毕竟吴淞炮台直接关乎宝山的安危。
“这些都是新铸的火炮罢?”易知足在炮身上摩挲了两遍才道:“东西两炮台,总计不下百五十门火炮罢。”说着,他取出两支雪茄,递了一支给常恩,道:“在宝山做知县,你得学会抽雪茄。”说着,微微扬了扬下巴。
这是赶他走人?周恭寿迟疑了下,有什么他不能听的?不过,人家是上官,他有意见也只得闷在肚子里,“下官去方便一下。”他说着拱了拱手,转身溜达到一边。
陈化成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不过大半年时间,陈军门就能将吴淞炮台修整一新,花费的心血应该不小吧?”易知足含笑道:“看的出,这些壕沟土墙,藏兵避炮的土堡都是新修的。”顿了顿,他轻叹了一声道:“可惜白费了陈军门一番心血。”
略微沉吟,陈化成才闷声道:“知足是打算放弃吴淞炮台?”
“不放弃,得让他们打出真实的水准来。”易知足道:“如此才能让英夷舰队安心的去攻击江宁。不过,这炮台咱们随后得夺回来。”
“火炮呢?”陈化成道:“英夷会破坏火炮,上次就将这炮台火炮尽数摧毁,短时间内可铸不出如此多火炮。”
“陈军门无须担心。”易知足道:“火炮可以从广东福建运送过来。”
“知足想将这里作为主战场?”
“这里是最后一道关口,若是江宁镇江拦不住,这里就是最后的机会。”
“既是如此,这里的防御工事就不用修了。”
“修,必须的修。”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
陈化成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道:“炮台既然要易手,为何还要挖修防御工事,若是英夷留兵驻守炮台,岂非是自找麻烦?”
“先挖修半人深。”易知足道:“虎门炮台、澳门都挖修了战壕,我在上海,吴淞炮台不挖修战壕,岂能不令英夷起疑?”
陈化成心里一惊,“英夷有能耐收集咱们的情报?”
天地会的事易知足不好说,略微沉吟,他才道:“英夷素来重视情报收集,遍布沿海的鸦片贩子都是他们的耳目。”
广州,磨刀洋,英军舰队、商船队停泊的海面。
夕阳西下,懿律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海天尽头,看着夕阳缓缓的落入海面,他才转身吩咐道:“拿根鱼竿来。”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的甚是悠闲,每到黄昏时分,只要是天气许可,他都会在船头垂钓。
与琦善签订了《澳门条约》,他可以说已经圆满的完成了率舰队前来远东的使命,包括外相巴麦尊的交办的任务,他如今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待下一任全权代表——璞鼎查前来,完成交接后体面的回国。
副官早已熟悉了他的这个新习惯,送上钓竿之后,随即又指挥士兵搬来一张小方桌和一张帆布躺椅,当然,少不了酒,他最爱的金朗姆酒,船上所有官兵都清楚,黄昏是最不适合钓鱼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无数的小船会在这个时候赶来他们船队停泊的海面进行交易,在给他们带来新鲜的食物水果的同时也带走鸦片。
挂上鱼饵,技术娴熟的将鱼线抛入海面,懿律倒了一杯酒,悠闲自在的躺在躺椅上,呷着酒,欣赏着眼前一片繁忙的景象,自林则徐调离,广州的鸦片贸易实际上已经是处于半公开的状态,他实在没有理由打破眼下的和谐局面。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不待他回头,就听的义律笑道:“阁下可真是悠闲?”
懿律坐起身,伸手示意他自己倒酒,这才道:“有好消息?”
“天津传来的消息。”义律说着递过几封信,道:“清国首都以及附近的传教士说,清国正从长城一带抽调兵力防守天津,他们还见到不少火炮正运往天津,看来,清国是担心咱们攻打天津,进攻他们都城。”
“可怜的清国皇帝陛下一定是被咱们增兵的消息给吓坏了。”懿律笑着晃了晃酒杯,呡了一口,这才道:“璞鼎查有没有可能攻击天津?或是清国都城?”
“明知天津有重兵防守,为何还非的攻打天津?”义律不假思索的道:“听闻天津大沽口炮台不仅增添了大量的火炮,还挖修了和定海澳门一样的战壕,总之,我不赞成攻打天津,那条运河太小,战舰无法航行,而且还不能直通清国都城,还有,我也不希望与清国大规模的骑兵交手。”
“不打天津,打哪里?”
“可供选择的目标并不多。”义律沉吟着道:“广州、福州、杭州、金陵,天津。除了天津,其他四个地方都是清国的省会城池,随便占领一处,都能逼迫清国皇帝做出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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