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宴请,但桌子上除了一人一杯清茶,却是连瓜子都没备一盘,茶水倒是管够,随时有人续水,可问题是喝茶不管饱,反而是越喝越饿,他忍不住暗自腹诽,也忒抠门了。
瞧了瞧其他桌子,见一众士绅商贾都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他不由的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坐这首席干嘛?活受罪!正自有些坐不住,却听的一声长喝,“道宪大人到——。”
一听救兵到了,刘光斗连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院子里一众士绅商贾也都赶紧的站起身齐齐望了过去,易知足一身便服缓步跨进院子,见的刘光斗要行全拜礼,连忙伸手架住,随即一摆手,朗声道:“大家都无须多礼。”
一路前来,董千秋已经将大致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易知足心中有数,缓步走到中间的桌子,他才朗声道:“大家无须拘礼,都请坐。”
待的一众人迟迟疑疑的坐下,他才道:“本官有两个想不到——。”顿了顿,他才朗声道:“本官第一次与诸位见面,竟然是为了捐输。”说到这里,他问道:“钱业公所倪思元来了没?”
见易知足突然点到他名字,倪思元一楞,连忙站起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给你说过,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还记得?”
“在下记得。”倪思元朗声道:“大人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造福地方,莫过于振兴地方经济,大人愿与地方士绅商贾齐心协力,繁荣上海经济。”
易知足伸手示意他坐下,随后才道:“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本官这个上海道没个十年八年怕是流不走,要造福地方,振兴经济,咱们先的有能力护得上海的安全。”略微一顿,他接着道:“本官第二个想不到,上海士绅商贾竟然都是善财难舍的主。”
说着,他向刘光斗伸手道:“把捐输的名单给本官看看。”
刘光斗连忙将名单双手呈上,易知足瞟了一眼,高声念道:“商船会馆,捐输纹银一千两。”略微一顿,他问道:“商船会馆馆主王桐春可来了?”
“小人在。”王桐春连忙站起身,他一开始只报一千两,就是估计到易知足会来,早就做好了加价的准备,拱了拱手,他才道:“小人一时糊涂,招募义勇实乃为维护地方安宁,商船会馆愿意报效纹银。”
“先坐下。”易知足说着伸手虚按了按,随即念道:“饼豆业公所,捐输纹银八百两。”
不等易知足点名,饼豆业公所会长阮凯明连忙起身,道:“小人在。”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豆饼是上海最大宗的贸易商品,八百两不少。”
阮凯明背后冷汗都沁出来了,连忙道:“大人,豆饼贸易是薄利。”
“先坐下。”易知足道,说着他瞟了一眼单子也不在一个个念,看到潮惠会馆,他才大声道:“潮惠会馆,捐输纹银一百两。馆主钟海潮。”
“小人在。”钟海潮连忙站起身解释道:“潮惠会馆去年才成立,一成立就遭遇英夷破城。”
易知足问道:“潮惠商人都有哪些?各自捐输了多少?”
听的这话,钟海潮看了看同桌几人,迟疑着不敢回话,刘光斗记性甚好,指着名单下面道:“大人,应该是这几人。”
易知足看了看,居然都是捐输十两八两的,还有个捐输二两,他忍不住道:“还有捐输二两的,你们可真给潮惠人涨脸,方才本官过来,给诸位在禄庆楼叫了十五桌两红两白整烧烤席,够饭钱了。”
听的这话,院子里登时爆发出一片笑声,一桌子两红两白整烧烤席面就要十二两银子,一桌子八人,平均一人合一两五钱,捐输二两还真是只够这席面钱的,当然,不少人也是高兴,县太爷只给一杯清茶,道台大人却是叫了两红两白整烧烤席面,这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易知足慢条斯理的划了根火柴将名单烧了,随即扫了众人一眼,道:“元奇上海分行捐了多少?诸位应该都知道,相比之下,我想诸位应该汗颜无比,招募二千义勇,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保境安民,保护诸位的财产,保护诸位生命安全,诸位也无须诉苦,去年英夷破城,诸位的损失都不小,本官很清楚。”
略微一顿,他提高声音道:“诸位都是上海稍稍有些名望的士绅商贾,本官说过,愿意与诸位齐心协力,繁荣上海经济,这不是一句虚言,本官不仅是上海道员,还是元奇大掌柜,给诸位两刻钟时间,重新商议捐输的数额,声明一点,完全自愿,多少不限,一毛不拔也是可以的。”
说着,他大步走进大堂,严世宽早就坐不住了,当即就跟进了大堂,一边递上雪茄一边笑嘻嘻的道:“大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的愚钝。”
“摸底。”易知足接过雪茄点燃,慢悠悠的吸了一口。
摸底?摸的什么底?跟着进来的刘光斗一楞,吩咐衙役去搬桌椅之后,他才讪讪的道:“卑职无能,累及大人。”
易知足摆了摆手道:“上海知县一年三换,这些个士绅商贾心里也是没底,出现这种情况,怨不得刘大人,也怨不的他们。”
这倒是实情,刘光斗心里一热,喃喃着道:“大人体贴。”
易知足一笑,转移话题道:“一杯清茶募捐,刘大人这是跟谁学的?”
“县衙实在是没银子。”刘光斗愁眉苦脸的道:“英夷破城,县衙被洗劫一空,衙役书吏去年的工食银都拖着没发。”
易知足看了严世宽一眼,道:“严掌柜不在这里,跟他借贷,工食银不能拖,否则遭罪的还是城里的商贾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