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川、廖海几人,前往城中的酒楼,买些菜肴、美酒,以增颜色。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今夜月明星稀,暖风徐徐,天地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爽。
此时,东跨院内摆下三张露天大桌,无需等人招呼,各派弟子便已纷纷落座,在一派推杯换盏的热闹声中,一场小宴正式拉开序幕。
“寻衣,来尝尝我亲自炒的黄酥豌豆。”陈雍兴致极浓,连连举筷为柳寻衣夹菜。待他看到柳寻衣吃完后的赞叹模样,脸上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洵溱见状,话中有话地笑道:“想不到陈门主不仅剑法超群,而且还能做得一手好菜。”
陈雍嘿嘿一笑,转而面露苦涩,若有所思地解释道:“其实这碟‘黄酥豌豆’是惠英最爱吃的菜,当年我为了她,专程跑去峨眉山下,找当地最好的师傅学的。只可惜……她在世时,我做的‘黄酥豌豆’总是不够滋味,如今我好不容易掌握了火候,但她却……”
言至于此,陈雍双眼已红,眼中还若隐若现地闪烁着一抹泪花。
见平日玩世不恭的陈雍,此刻竟如此动情,柳寻衣不禁深受感动。他主动揽着陈雍的肩膀,举筷笑道:“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会知道你为她所做的这些事。难得天下有这么好吃的素菜,今夜我定要将它吃个精光,一饱口福……”
“不可!不可!”
还不等柳寻衣等人起哄着下筷,陈雍却如临大敌一般,迅速将那盘黄酥豌豆端了起来,转而对身边一名峨眉弟子问道:“慧春师姐为何还不出来?这盘菜……我可是专程为她炒的。”
慧春与惠英是同门师姐们,昔日感情极深。
如今惠英已死,陈雍想让慧春亲口品尝自己的厨艺,其实是想寻求一丝心里的安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雍已将对惠英的思念,转移到曾与惠英相熟的每一个人身上。其中最为重要的,无疑便是峨眉派的一众师姐妹。
“一盘豌豆能有什么滋味?不如剁条羊腿啃着痛快!”
阿保鲁见状,悻悻地放下自己刚要去夹豌豆的筷子,哼哼唧唧地嘟囔道:“不吃便不吃!豌豆再怎么做还是豌豆,总不能做出羊肉味来!哼!”
闻言,许衡、汤聪等人不禁哈哈大笑。
廖川端起一碗酒,朝阿保鲁敬道:“这位兄弟说极对。来,我敬你一碗!”
“滚一边去!老子不和你这汉人喝酒!”阿保鲁冷哼一声,转而和萧阳、苏忽几人对饮起来。
被阿保鲁无情拒绝,一片好心的廖川脸上阴晴不定,好生尴尬。
这一幕惹的柳寻衣、洵溱等人忍俊不禁,纷纷哄笑起来。
一时间,东跨院中的氛围变的更加融洽热闹。
胥准、荀再山、郑松仁等人,轮番来与柳寻衣敬酒。他们曾在泉州陆府,与柳寻衣有过一面之缘,所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今日再见,自当如多年好友一般,无拘无束,相谈甚欢。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陈雍抱着那盘已经放凉的黄酥豌豆,满眼焦急地望着二楼的一间厢房,那里正是慧春住的地方。
“我说小师妹,慧春师姐为何还不下来?”陈雍焦急地催促道。
“谁是你师妹?”一名面相白皙的小尼姑,嗔怒地瞪了陈雍一眼,又道,“师姐她在房中沐浴,哪有这么快出来?我看你还是别等了,就算师姐来了,也不会吃你做的菜。”
“不行不行!”陈雍连连摇头道,“我再去把菜热一下。小师妹,你去替我叫慧春师姐下来。今夜,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她尝尝我的手艺。”
“不去……”
“快去快去!”不等小尼姑满腹牢骚地抱怨,陈雍已死缠烂打似的苦苦哀求道,“求你了,好师妹,乖师妹,漂亮小师妹,快去替我‘通禀’一声。”
见陈雍这副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模样,小尼姑顿时脸颊一红,转而轻啐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缓缓离席,愤愤不平地朝二楼走去。
见状,陈雍朝柳寻衣等人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顿时又引来一片哄笑。
“师姐!师姐!陈雍叫你下去尝尝他的手艺。待会儿,你一定要好好羞辱羞辱他。”
小尼姑独自一人,嘟嘟囔囔地来到慧春房前,朝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大声呼喊道:“师姐,你洗好了吗?”
小尼姑等了许久,房间内却无半点回音。
“砰、砰砰。”
小尼姑心生好奇,轻轻拍打着房门,呼喊道:“师姐,你洗好了吗?”
等来的,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师姐?我进来了。”
小尼姑眉头一皱,随即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一边探头朝房内望去,一边坏笑道:“师姐,你可要穿好衣服,当心露了春光……”
“啊!”
话未说完,小尼姑戏谑的笑声,却陡然化作一声满含惊惧的尖叫,瞬间穿透整座桃花坞,令院中热闹的宴席,顿时安静下来。
“怎么了?”
众人脸色骤变,不等有人开口询问,柳寻衣和陈雍已脚下一顿,身形登时冲天而起,眨眼间飞上二楼,掠至小尼姑身旁。
此刻,小尼姑已昏倒在地,身体压着门槛,房门半开半合,生死不明。
柳寻衣与陈雍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随即二人一左一右,同时将房门奋力推开。
可接下来映入他们眼帘的一幕,却令二人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房间内,慧春裸露的身体被悬吊在房梁半空。
在她的身上,密密麻麻地插满针线,千丝万缕从她的身体穿插而过,最终固定在四面墙壁上。
血流如注,一道道殷红顺着她的身体、顺着一根根细线,缓缓流淌着,最终滴落在早已是一片血泊的地上。
无数根细若发丝的红线,在房间内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张恐怖的线网,错综而复杂。
慧春的身体,则变成这些悬浮于半空的红线,相互交织的中心。
从额头眉心一直到脚趾,一根接一根的红线,如缝衣刺绣般穿体而过,将她的尸体生生扯拽悬吊在半空之中,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提线人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