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只顾盯着她。
顾述白莞尔,“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也不知这灯烛是照花,还是照人比花娇?”
玉扶羞郝,“好啊,你打趣我,看我怎么照你!”
她随手从边上拾了一只灯笼,提着把手朝顾述白凑去,作势要用灯笼照他的脸,“古人形容美男子潘安,道是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卿之容貌不下潘安,也该用高烛照一照才是!”
顾述白躲闪道:“潘安美貌掷果盈车,我岂敢和他相比?使不得,使不得!”
“现在说使不得已经来不及了。”
玉扶甩着灯笼偏要去照他,一个跑一个躲,笑闹之声将枝头微雪震落。
几番来回之后,她终于一个不小心栽倒,手里的灯笼被甩飞出去,顾述白一闪身垫在她身下抱住她。
玉扶趴在她身上道:“为什么话本子里都是大侠飞上来抱住女子,两人一阵旋转上天然后缓缓落下——”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梅树,“还要伴着漫天花雨纷纷扬扬,两人缓缓落地。可我每次摔倒的时候,你总是比我更早落地的。”
顾述白躺在雪地里,满不在意地抬起双手垫在脑后,“我不敢肯定把你抱起的时候你的手脚会不会被磕到,这样虽然狼狈些,能保证你平安无恙就好。”
玉扶默默看着他,心道哪里狼狈。
他就连躺在雪地上都那么随意自在,大有不拘小节的名仕之风,叫人见而忘俗。
在旁人身上是狼狈,是他身上就叫人移不开眼,这难道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玉扶忍俊不禁,顾述白拉着她起来,替她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雪花,“你在笑什么?”
玉扶也替他拍雪花,边拍边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他,顾述白却挑了挑眉,“这都被你发现了,你没发现,除了你就没有爱慕我的女子了吗?”
玉扶一愣,忽然意识到这话里有挑衅的意思。
他说没有爱慕他的女子,便是说玉扶身边有许多爱慕她的男子。
她不甘示弱道:“不是没有,是她们不敢。北璃是我的地盘,从前在东灵的时候,你敢说没有吗?”
在东灵的时候,爱慕他的女子能从临安西门排到东门。
可惜那时有个威风一时的丹阳公主霸着他,以至于别的世家贵女想亲近他却不敢得罪丹阳公主,算得上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顾述白故意掰着手指,“算上后来移情别恋的丹阳公主,勉强算有一个吧。至于宁帝、殷朔、昆吾伤,天太师……”
他笑道:“还是爱慕你的人多些,一个巴掌都数不完。”
玉扶讪讪得摸了摸鼻子,好端端得她为什么要接这个话题,这下好了,把自己绕进坑里去了吧?
她忽然踮起脚飞快在他面颊上轻啄一口,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内殿跑去,一副娇羞模样。
顾述白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这算是玉扶给她赔礼道歉了。
哪有那么简单?
他才没这么好打发。
顾述白紧随其后跟上去,顺手关上了内殿的门,吹熄了蜡烛……
次日一早,二人都比平日晚了大半个时辰起身。
长生殿伺候的宫人都以为是守岁之故,无人知晓昨夜寝殿中何等翻云覆雨,鸳鸯交颈。
她到后半夜困意渐浓,他却不依不饶,不知哪来那么足的精力。
直到暗潮迭起,她实在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他才缓和下来……
瑶蓝和怜碧在外殿守着,洗漱的一应用物早已备好,殿中却一直没有动静,她二人便小声聊天。
“怜碧,陛下过问了好几次你的婚事,你怎么还不着急?”
小小年纪竟用一副长者的口气催她成婚,怜碧顿时不依,“陛下都没着急,说若没有我喜欢的人选就慢慢挑,你着什么急?”
玉扶是最民主的了,强逼着别人成婚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瑶蓝讪讪道:“我不着急,我是关心你嘛。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过了二十岁,年龄相当又没成婚的公子可就少了。”
怜碧心中早有沧海,如今虽放下了,可遍观天下男子总觉得不如那一个。
如玉扶所说,没有合适的就慢慢挑,不着急。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又如何?
她在御前伺候,嫁不出去也没人敢议论她。
她看了瑶蓝一眼,忽然笑道:“你还在这跟我弄鬼呢,是不是你自己有了意中人想求陛下赐婚,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拿我作筏子?”
“你胡说!”
要不是手里端着热水,瑶蓝真想打她,“我哪有意中人?我年纪还小呢,还可以陪陛下好几年!”
怜碧见她急了越发有趣,“你哪里小了?你和陛下同岁,今年也有十六了,陛下都成婚快一年了,你看着不急吗?”
她越说越没谱了,瑶蓝待要撕她的嘴,忽听寝殿里头有了动静。
二人忙停止闲聊,进去伺候洗漱。
玉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半坐在床上任瑶蓝她们摆布,为她擦脸更衣,顾述白已穿好衣裳坐在桌旁喝茶。
他饶有兴致地瞧玉扶一脸迷糊的样子,委实可爱。
瑶蓝为她穿好绣鞋,面露犹豫,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玉扶没有睁眼便道:“瑶蓝,出什么事了?”
瑶蓝吓了一跳,“陛下怎么知道,你会读心术吗?还是偷偷睁开眼睛了?”
她低下头看玉扶的眼睛,明明是闭着的,她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玉扶慢慢睁开眼睛,得意地嘴角一挑,“你身上有股味道。”
瑶蓝低头往自己衣襟嗅了嗅,“没味道啊。”
再说有什么味道跟发生了什么事有何关联?
玉扶鼻翼翕动,“有股犹豫的味道。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犹豫着不敢说?”
瑶蓝这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不吉利。今日是年初一呢,不该说晦气的话。”
正在喝茶的顾述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玉扶道:“我从不在乎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说罢。”
瑶蓝只好道:“关在驿馆那个西昆太子,昨夜暴毙了。京兆尹府已经去验过了,是中毒死的。太子的随从招认,说……”
“说什么?”
“说是昨夜昆帝去过,走了之后太子就暴毙了。昆帝带去的酒还放在桌上,里面确实有毒。”
昆吾伤除夕夜去毒死了昆君玥?
西昆已经没了,昆君玥也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这样做是何必呢?
玉扶低头微微思忖,又看了顾述白一眼,隐约明白了昆吾伤的用意,不由怔在那里。
瑶蓝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顾述白道:“昆吾伤为什么这么做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昆君玥毕竟曾是西昆太子,他的死总要对西昆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