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驿馆现在比打仗还热闹。”
长生殿,斜阳的光辉照在长廊,长廊上摆着贵妃榻,边上的矮几茶香袅袅。
玉扶躺在贵妃榻上沐浴阳光,面上罩着一方丝帕,姿态格外闲暇。
顾述白从殿中走出来,手上是一件银白的雪狐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玉扶一笑,把面上的丝帕扯了下来。
“已经三日了,我倒好奇到底谁胜谁负?”
顾述白笑着摇摇头,“听说昆吾伤住进驿馆第一日,昆君玥就带上所有人手去找他讨要说法。两方大打出手,昆吾伤和昆君玥的武功差不多,都挂了彩。就这三日,大大小小已经打了七八次了。”
“该,谁让他使坏。”
玉扶撇撇嘴,发泄过后也就罢了,“这三日够他受的,罢了。让他安顿好过两日就进宫见驾吧,别让昆君玥真的把他打死了。”
顾述白知道她嘴硬心软,必不会真的让昆吾伤出事,闻言只点点头,“放心吧,我亲自去把他安顿到别处。”
说罢朝一旁侍立的瑶蓝道:“看着她些,别让她在外头睡着了,会着凉。”
瑶蓝笑着点头称是,目送他离开长生殿。
玉扶打了个呵欠,“他怎么知道我会睡着?”
“还说呢,前几日你晒太阳睡着,不是大公子抱你进去的吗?”
瑶蓝一不小心就把真相说出来了,玉扶白她一眼,重新将丝帕覆在面上。
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烈,照在身上分外和煦,叫人不自觉就产生困意……
顾述白穿过长廊朝宫外去,忽见不远处天云破正朝他的方向走来,两人同时注意到对方,天云破面露尴尬之色。
顾述白凯旋之后,他们两还没有机会单独说过话,有些事或许应该解释清楚。
天云破缓步上前,“大将军这是要去哪?”
顾述白笑笑,“去驿馆把昆吾伤救出来。玉扶的气也消了,再让他和昆君玥待在一起,只怕这对兄弟要同归于尽。”
天云破顿了顿,瞧顾述白的神色毫无愠怒之意,笑意一如往常。
他不禁有些心虚,“陛下消气了,那你呢?他有意将国玺和兵符交给你,就是为了让陛下对你起疑,你就不气他吗?”
“为何要气?”
顾述白道:“他干干脆脆地把国玺和兵符交给我,为我平定西昆减少了许多麻烦。太师大概不知道,昆君玥在西昆经营多年,他手下的顽固势力有多强。何况他也并未能如愿挑起我和玉扶的嫌隙,反倒是让诸位大人猜疑我。”
最后一句话,带有一点特殊的意味。
天云破道:“我敬佩你大权在手还能不受诱惑,也相信了你的忠心。但若时光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向陛下进言收回你的国玺和兵符。”
他一脸正色,顾述白少见他这般正经的样子,倒觉得有趣。
“我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是什么意思?
天云破狐疑地看着他,顾述白坦然道:“我没有怪罪太师和太傅的意思,在其位谋其政,你们的初心也是保护北璃的将士和百姓。怪只怪我们同为朝中大臣,缺乏足够的时间和相处,去彼此信任和了解。太师知道东灵的老丞相么?”
天云破想了想,“是殷朔的父亲殷老丞相么?”
顾述白微微颔首,“当年殷老丞相和家父同朝为官,一个是一品大将军,一个是当朝丞相,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共同守护东灵的江山。可殷老丞相嫉恨家父的功勋,总觉得将相之间应该相在上,将在下。”
“他待家父十分傲慢,朝中大臣多有为家父愤愤者,可家父从未不满。他还总是对殷老丞相礼敬有加,希望将相和睦共同辅佐君王。可惜,家父的礼敬和低眉顺眼没有起到作用,相府和顾侯府的矛盾越来越大。”
他看向天云破,“殷朔会走到如此境地,和殷老丞相的言传身教也有极大关系。将相不合则国家不宁,看看如今的东灵是何情景,太师或许也有感触。”
天云破被他说得有些难为情,“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嫉恨你的才能的意思。”
“我知道。”
他又知道。
顾述白笑道:“太师与我之间没有嫉恨不满,既然都是一心为了玉扶,为了北璃。还望日后携手相助,再无猜忌。”
他把为了玉扶排在北璃之前,天云破更加窘迫。
“我承认我从前对陛下是有意,可经历了此番的事情,难道我还看不出你们两情相悦到何等地步么?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不拆人姻缘。”
顾述白见状差点笑出声来,无奈道:“即便太师对玉扶仍怀有爱慕之意,我也不介意,更不会因此对太师有任何恶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
天云破错愕,“你……你就这么大方?”
顾述白眉梢一挑,“我相信玉扶不会移情别恋,也对我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若太师以君子手段得到她的芳心,我甘心相让。”
话都说开了,天云破忽然对顾述白刮目相看。
他知道东灵是怎样一个国家,男尊女卑,寻常女子一辈子只能在闺阁绣花喝茶,身份尊贵的女子稍好一些,但也逃脱不开礼教的桎梏。
女子不能和除了丈夫之外的男子亲近,不能和离只能被休,不能改嫁……
能将女子压榨成这样的国家,天云破想过去便知道,这些男人会如何小心眼不许自己的妻子和旁人说话,不许她们有被献殷勤的权力。
这些想象,在顾述白身上都破灭了。
天云破扪心自问,他若是娶了妻子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亲近,更不可能给别的男人追求自己妻子的权力。
或许,这就是身为王夫的气量,顾述白正在慢慢地为玉扶改变。
“我还要去驿馆,太师自便,告辞了。”
顾述白朝他拱了拱手,转身朝宫外去。
天云破迷迷糊糊地拱手还礼,脑中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好一会儿才找到思绪,朝长生殿的方向去。
秋日暖阳照在宫苑中,贵妃榻上躺着晒太阳的女子,浑身都被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天云破一时看痴了,很快又甩了甩头——
顾述白允许你爱慕她,你就真的继续爱慕她不成?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绪恢复正常后才朝殿中走去,瑶蓝远远看见他,俯身轻语,“天太师来了。”
玉扶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忽然听见这么一句,立刻惊醒过来。
她把面上的丝帕揭下,看到天云破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拱手行礼,“陛下。”
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坐好,揉了揉眼睛,“给太师赐座。”
怜碧上前把一方小杌子摆在玉扶的贵妃榻边上,天云破上前正要坐下,忽然把小杌子往远处挪了挪。
玉扶一愣,“你在干什么?”
天云破微窘,“男女授受不亲……”
瑶蓝递上清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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