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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五月二十。
如果是几年前,林阿水还在泉州府老家的时候,有人对他说,你有一天会在缴了皇粮国税之后,卖了余粮,还有闲钱上酒楼或者茶楼吃酒喝茶这样的话,林阿水绝对会像说书先生讲的孙猴子那样,先啐他一脸口水,然后抄起扁担来,“打他三百孤拐做见面礼!”
这样的人不是骗子便是失心疯!
可是,今天的林阿水雇了几个景颇土人,挑着自家田地里的稻谷到河静城里的将军府户房将这一季的公粮交齐,然后在街上一家相熟的粮行卖了余粮。
然后,便招呼着几个土人用箩筐挑着铜钱,来到了专营八闽口味的武夷春酒楼。
一份红糟鸡,一份响螺,一壶老酒,这样的生活,让林阿水有点美得不知道身在何处。不过,看着箩筐里那些铜钱,还是有些肉疼。
过一会,这些铜钱便要交给别人了。
“阿水伯!”随着楼板上一阵脚步声响,林阿轮走了上来。
正主来了!
林阿水急忙打点起一脸的笑容,起身迎接自己的这位远房侄子。
林阿轮是左天鹏的亲兵甲长,他名下的田地和一头水牛都交给了林阿水,他的这位远方伯父来种植使用。今天,是二人约好了的交付土地和水牛使用租子的日子。
几句寒暄话过后,林阿水仔细打量自己的这个同房侄子。
“阿轮,黑了些,不过,看上去气色不错,也结实了很多。”
林阿轮得意的挥挥手,“阿水伯,在大人身边,自然是辛苦些,不过,也是值得的。”
一边说,一边得意的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褡裢,林阿水敏锐的耳朵在嘈杂的声音当中,也听出了里面银锭碰撞发出的那悦耳动听的声音。
林阿水夹了一块红糟鸡,努力的掩饰自己的口水吞咽动作。
“阿轮,怎么,发财了?!”
“嗨!托将军的福,跟着左大人去了一趟内地,来回一个多月,除了饷银之外,还得了些赏赐,大概是二十多两银子。”
噢!原来是北上发财去了!林阿水听村子里的人们议论过,每次将军组织出兵或者是出海,回来都会有一大笔的分赏。不过,看林阿轮那个褡裢的大小形状,里面绝对不止二十多两银子!
说到了钱,林阿水觉得必须要给侄子一个交代了。
“阿轮,这一季的收成,托将军的福,不错!你的十五亩水田,收了四十七石稻谷,本来说是要缴了将军府的皇粮国税的,可是人家户房的大人们说,这十五亩田是在你的名下,属于减免税收的部分。所以,一共卖了三十石的粮食。每石作价四钱银子,也就是四百文钱,再加上你那头水牛的钱,一共是。。。。。”
“好了阿水伯,您就告诉我一声,我应该得多少钱?咱们是实在亲戚,我还信不过您?!”林阿轮打断了林阿水絮絮叨叨的算账,在他看来,这位阿水伯,种地持家,那是没的说的,整条村里也没有人能够超过他,可是,就是在这钱上,着实不是个爽利的人。
“一共十一千文。这里是十一千文。”阿水伯指了指脚下的箩筐。里面满满的都是青黄色的铜钱,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交割完了银钱,阿轮将话题接过。
“阿水伯,我听少峰说,您要准备回泉州老家一趟?”端着酒杯,林阿轮很是闲适的问了一句。
“是啊!”说起要回泉州乡下老家,林阿水便是眉飞色舞起来,在安南这里苦巴苦业的打拼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家里的黄脸婆和几个小子?能够让他们吃饱饭,能够给家里起大屋?
“是不是我的那个大弟弟要娶亲了?”
“嗯,订的是邻村的黄家老七的五妹子。”
“那个妹子不错,粗手大脚的,是把做田的好手。而且,胯大屁股大,一定好生养!”一边夸着自己未来的兄弟媳妇,阿轮从褡裢里掏出一个细丝银锞子,“告诉阿虎,我没法去喝他的喜酒,这个,是我给弟妹的。”
“诶!这如何使得?”林阿水将自家侄子不相干的左手推开,那只拿着银子的右手,却是碰也不碰,直到接过了银子,脸上眉开眼笑,嘴里却一个劲的埋怨阿轮太过于客气。
而后便是询问阿轮家中可有什么事情?他愿意代劳。
“阿水伯,其实,就算您不说,我也要拜托您。”林阿轮从褡裢里掏出了一封家信,几块竹牌,和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银锞子。
“您到了老家之后,给我阿姆,让她把家里的老屋托付给祠堂的人照料,那些鸡鸭鹅狗之类的,让她给我的几个弟弟们吃了。那些银子,大概有五十多两,外面欠人的钱赶快还了,人家欠我们的,便不要了,尽快的到河静来。我最小的五弟弟应该也快要成丁了。”
“阿轮,这事,我可以给你办,话和信还有这些银子什么的,我都可以给你捎到。可是,你能不能告诉阿水伯,为啥要这么着急的让你家的弟弟们都到河静来?”
林阿轮警惕的向周围望了望,四周都是正在喝酒吃饭的客人,八闽口音在大堂里弥漫着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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