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住。
“乖孩子,省点力气。”
目光从小狐狸精身上掠过,大托马斯叹息说道:“被抓之后能够干干脆脆死掉,算不错的了。你应该想想,如果被抓的是是我们的话,现在会怎么样。”
周围人注意到这个举动,先是一起去看小狐狸精,又纷纷转头向别处。
女人,战争中永远绕不开的话题,用脚去想也知道,小狐狸精落入敌手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小狐狸精同样听得出话里意思,很不高兴地甩开拉住刘铮阳的手,拧腰转身,自个儿走了。
“我说你吧,不干正经事,就知道瞎操心。”韩林儿埋怨着,屁颠屁颠跟在小狐狸精身后,轻声细语着安慰。“芳芳,哎哎,我说芳芳”
以小狐狸精的条件,身边从来不缺少追求者,韩林儿是其中最热切的那个,同时也是被拒绝次数最多的那个。
“爱你个头!”正愁没地方发泄,小狐狸精勃然大怒。“去爱你的天山青莲。”
“天山青莲”有出处,所有华龙人都知道指的是谁,联邦最当红的少女歌手,与秦梦瑶并列三大女偶像之一。
“你看看,误会了不是。”韩林儿神情哀怨,连忙解释:“喜欢青莲的人没有十亿也有八亿,不多我一个。再说我也没干吗,不就是”
“不就是对着照片流口水,是吧?”
“这个你怎么知道?”
最亲近的战友离开身边,刘铮阳体会到孤独,脸不知不觉变红。
外人不理解他的举动,即便心里对牛犇的“决定”有意见,也不会这样当众质疑。当初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刘铮阳全家被国安局调查,险些背负叛国罪名,心里一度也产生过“做人就应该卑鄙冷漠,老实人没好报”的念头。然而后来,对他的调查最终在一些人的帮助下了结,还因此结识一帮信得过的伙伴,峰回路转之后,他的性格中坚韧不拔的那一面受到锤炼,同时坚定了某些信念。
因为听上去有些幼稚,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信念,不敢对人说出来。
人应该做个好人。
今天的事情,其他人顶多是一次道德挣扎,唯独在刘铮阳这里是对人生信念的改写,过不了那个坎儿。
仅仅因为麻烦就杀俘是野蛮行径,好人不应该这样做。
就是这么简单。
现在,刘铮阳心里好受不少,但仍有疑惑难解,忍不住要刨根问底。
“死掉算是好结果。既然这样,这些战俘为什么还要投降?”
大托马斯大皱眉头,心里想学生娃真是麻烦,以我堂堂一介莽夫,哪有这么多功夫陪你绕圈。
“战俘与投降是两码事。”牛犇和俘虏之间的谈话趋于顺畅,小托马斯没了用武之地,走过来嘿嘿冷笑道:“真投降就应该有问必答,对不对?”一边对大托马斯摆手:“去忙吧,这孩子交给我。”
“呃?”刘铮阳紧皱双眉,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
“得。你慢慢想。”
大托马斯叹了口气,松开手,招呼几名士兵一道离开。
“该修的修,该换的换,快点准备。荧光弹弄好没。没有?那还有空看戏。”
牛犇上位,最先与之结识的托马斯兄弟成了红人,虽无军衔、也无职位,但已事实上肩负起领导者的责任。平时遇到事情,兄弟两个尽心尽责,大有马为伯乐而跑、士为知己者死的架势。对于这种变化,别的军人都很配合,一方面兄弟俩的资历够硬,拳头够大,同时大家也都希望自己的老战友能在新师长身边占据一席之地,别被那些学生压低了头。
学生与军人,终究存在几分较量的心思。对军人来说,这种较量更多体现在战功、任务完成、以及脾气和性格上,而非寻常所见的争宠。
吆喝声中,本就忙碌的军营越发火热,士兵们一边整理装备,不时回头关注牛犇与俘虏交谈的状况,相互打听、猜测着。
“看意思,还有硬仗要打。”
“废话,用得着说。”
“听说还有三千,这回整大了。”
“嗯,整大了。”
王牌就是王牌,只要上面敢打而且不是废物,动员什么的基本不需要。另一边,小托马斯伸出长臂,将挣扎在内心世界的年轻人半搭半抱着走到一旁,摁到一块石头上坐下。
“心理疏导,小马哥最在行了等会儿说通了道理,得跟你打听点事儿。”
“你想问什么?”对这个力能拔山、舌如毒妇的大块头儿,刘铮阳有些警惕。
“不是什么大事儿。”小托马斯亲热地楼着他说道:“来来来,咱们先谈战俘。关于投降的真与假,战俘该不该杀,何时该杀,这些很有讲究。”
接下来一番嘀嘀咕咕,面红耳赤,争论反驳,喝彩骂娘。
带着疲惫和汗水,魁梧壮汉与青俊少年坐于山前论道,周围迷雾飘散聚合,光线迷离,宛如世外仙人讲解人世浮华,难言的玄妙,道不尽的沧桑。
很多人对这一幕觉得不爽。
“瞧不出来,这家伙有几分神棍潜质。”
不是太喜欢刘铮阳,更不喜欢小托马斯抢自己风头,得福有些闷闷不乐,撇嘴表达心中不屑。
没想到,这番话引来屠夫共鸣,拧眉瞪眼目光阴毒,愤愤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块头儿不是好东西。”
“嗯?”得福歪过头来看着他,问道:“怎么着,你被小马骗了贞操?”
“噗!”屠夫一口老血。
得福正愁没事做,瞅着他转转眼珠,问道:“没注意呢,你们俩啥时候有的奸情?”
屠夫想骂不敢,欲说不能,悲伤苦闷,我见犹怜。
“您就饶了我吧,二爷!”
“到底咋回事?”
“是是这样。”
几度迟疑,屠夫最终道出实情:“前两天,小马和牛大吵了一架。”
“嗯,当时我在场。”得福点头。“怎么了?”
“我现在觉得那是假的。”屠夫留意着得福的神色,试探说道:“故意做给我看的。”
“哦?”得福差点失笑,问道:“为什么吵架给你看?”
“为了”屠夫扭扭捏捏说道:“要不然,我怎么能相信牛大有意叛国,不不,牛大根本不会叛国,他们是想让我相信,牛大有意拉大旗,做星盗。”
一番话令得福诧异万分,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屠夫。
“我说中了?”屠夫的心沉入谷底,矮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得福忽然笑了,笑容温和,目光怜惜,还伸手拍了拍屠夫的肩膀。
“你是担心自己暴露身份,没有价值,牛大过河拆桥?”
“哎”屠夫
“你想多了。”得福收敛笑容,严肃说道:“将来某个时候,牛大肯定会去闯一闯蓝色海。”
“呃?”屠夫的眼睛重新发亮,连忙追问:“为什么?”
“你担心那些都是真的,牛犇手里有联邦必得的东西,得防着点。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要去蓝色海,但是我不能一个人去,会拉牛大陪着。”
“你要去?”仿佛生吞一只蛤蟆,屠夫大张着嘴巴楞了半响,哭丧般哀求道:“就不说句实话?我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的。”
“嘿你这人,真是。”
难得诚实一回,结果被人当成骗子,得福气哼哼懒得再和他鬼扯,愤而抬腿,把屠夫踹个跟头。
“小王八蛋,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言罢得福自个儿找地方去玩,留下屠夫躺在地上发呆,心内几重疑惑盘绕,怎么都想不通透。
牛犇有联邦必得之物,有吗?是什么?
牛二要去蓝色海,骗人的吧?
娃娃的口气怪得很,动辄小马,小狐狸,小王八蛋,等等。
他很老吗?
说来奇怪,屠夫因牛犇与得福被俘,被俘之后受到的肉体折磨同样来自他们两个,牛犇甚至把他变成残废,纵然治愈、也已不能恢复全盛,经历这么多伤害,心里当然积累着很多愤怒与仇恨,然而在这个陌生的团队里,屠夫最痛恨的并不是他们,甚至甚至愿意与之待在一起。
有些时候,屠夫自己都觉得奇怪,骂自己犯贱的同时也会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可惜他没受过什么教育,分析不出太多道理,只能从直觉上入手。
想来想去,他真的找到一些依据或者叫判断。经过刚才的那番话,屠夫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牛犇也好,牛二也罢,对自己是对着一个恶人、敌人,而不是像别的人那样,拿看怪物的眼神看待自己。回头想想,此前诱敌时牛二所讲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对过往的生动描述别的时候,他反倒不会那样。
牛犇也是如此,虽然他冷酷到让人生畏,强大到令人胆寒,但却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对待麻风病人一样刻意躲避屠夫,连走路经过都宁可绕几步。
这已经很好了。屠夫心里回忆着,以前只遇到一个这样的人,那人曾对自己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会由沉迷施虐演变为期待受虐,彻底扭曲,变成非人生物。
这些话听来好复杂,屠夫本想慢慢琢磨,细细研究,将来与之对证。
可惜那人已经死了,很惨。
现如今,屠夫懊恼的发现自己正朝那人说的样子转变,因为他有时会在心里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整天挨打被骂遭白眼还觉得不错,不就是受虐狂?
心性问题可以慢慢思考,现实问题在于屠夫需要活下去,不仅为了自己,还要替那个人报仇。刚被俘的时候没希望也就罢了,现今既然有了指望,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然而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确切地讲,是牛犇是否愿意让自己活。
更大的前提,牛犇能否打赢这场战争,至少先打赢这场仗。
揣着一肚子糊涂心思,屠夫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去找牛犇。
“再次诱敌?”
听到屠夫的建议,牛犇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开口说话。屠夫被看得很不自在,感觉就像大姑娘主动脱衣投怀送抱,对方却只是上下打量而不动手,挑肥拣瘦一样。
“联军那时候很乱,后面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我的身份可能还没有暴露。”
几句过后,屠夫声音渐渐顺畅,思路也变得清晰起来:“先说你的想法,是想阻击还是冲进去打。如果要进攻,你们人数实在太少,非得用点巧记不可。”
“嗯。”牛犇此刻缓过神来,认真点头说道:“是得用巧,不过你要再次诱敌,风险会成倍增加,结果也肯定不如这次好。”
“你怕我死掉?”屠夫眼前一亮。
“我不想进城遇到麻烦。”牛犇平淡的声音回答。
屠夫眼里亮色更浓,问道:“不用我,你有把握打赢?”
牛犇微微皱眉,说道:“打仗这种事情,想好了,去做就是,哪有什么把握。”
“有什么打算?”屠夫赶紧追问。
“诱敌。”有了投名状,待遇果然与以往不同,牛犇坦然道出所想:“再骗他们一次。”
屠夫听罢神情幽怨,暗想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拿我的主意来套我。
“原本没想着让你去。”牛犇招手叫来几名俘虏;“他们,加上一些安排,应该可以试试。”
“他们?”屠夫恍然大悟,试探说道:“他们愿意配合?这回怎么骗的?”
“怎么说话的,想死?”得福不知从哪里转回来,劈头大骂。
“没事。”牛犇平静地看着屠夫,说道:“一条活路一条死路,活路是按我说的做,死路座舱内按个炸弹,一旦激活,整台机甲的能量会引爆。”
“这样?”屠夫这才醒悟过来,“有把握?”
牛犇摇了摇头。
“错了错了,不谈把握。”屠夫认真思索片刻,问道:“里面干扰很大,遥控炸弹,不能离太远,对不对?”
“对,得有个人跟着。”
“此次不同于上回,有生人,很容易露底。”
“是的。”牛犇默默点头,有些无奈:“总得冒点风险,希望不会挨个核对身份。”
“这样的话”屠夫用力咬了咬牙,说道:“我去。有我在,一来诱敌把握更大,还能防范这几个家伙反水。”
几名俘虏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牛犇审视着屠夫的表情,没有马上回应。
“不相信我?”屠夫莫名焦虑起来,自己心里都觉得奇怪。“像上次那样,牛二和我一块儿。”
“不行。”牛犇断然拒绝,说道:“这一次,牛二不能和你一起冒险。”
“明白了,我的命贱”屠夫
“没人叫你去。”得福立马抢白。
这个时候,牛犇应该站出来,说些安慰宽怀的话,以安其心,以励其志。然而他没有这样做,只是静静想了片刻,随即给出决断。
“去准备吧。”
“呃准备什么?”屠夫也认为牛犇会多说几句好听的话,见此有些意外。
“和他们几个谈谈,再好好想想。安装炸弹需要十分钟,到时候还想去的话,就可以出发。”
言罢根本不管屠夫何思何想,牛犇转身去了指挥所。
“曲道那边怎么样?”
“他们攻不进来。”一名士兵大声回答。
这是大事。刚刚在审讯中获知,三方联军的先锋部队总数五百人,大部分被歼灭,还有一部分拦腰切断,堵在曲道内无法出来。突击队要处理俘虏,加之后续计划暂未确定,牛犇请安德烈带领一部分人堵在口子处,等这边有了结果再说。
这与后人制订的作战计划不谋而合,现在,牛犇打算做些改变。
战至中程,机甲引擎再度轰鸣,烟云席卷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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