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凌偏头,见许宁立在那里,手揿在胸前,似一朵小小的白兰花,那身裙子还是白天的家居棉布裙,但好像更鲜亮了。如同晒过一天的衣物会带了太阳的香气,这身家居裙子在幸福里浸染过,于是借了主人的光采。
“啊呀,你的头发,”许宁看清思凌的样子,倒抽一口冷气,“谁干的?”吓得要哭出来,还以为思凌遭欺负了。
她也不喜欢。思凌咬唇。明明这样利落!母亲老脑筋,不接受也就算了,她一生最重要的朋友,许宁,居然也受惊吓。
“是剪坏了。”思凌干脆道,“很丢人是吗?你陪不陪我?”
无礼的要求。朋友嘛,要么心心相印、眼光喜好一致,要么,至少有同患难的觉悟。否则要朋友何来?
“我,那个,对不起……”许宁惭愧的摸摸发辫,又忍不住幸福,“他说喜欢我的辫子……”
幸福得迹近炫耀——不,根本就是在炫耀!
这长长辫子拒绝了刀剪、拒绝了手帕交,要为她喜欢的人留着了。思凌觉得寂寞,插手进口袋,掏出石鸽子给许宁。
“这是什么?”许宁不解,但凭着少女的本能,她往后一缩。
思凌把理发少年的心意作个转述。
许宁把手都背到了后头去。不、不要!少女的目光看着天上的星星。谁把地上的石头送给她?这好像是污辱了她似的。
“你帮我处理掉吧。”许宁哀求思凌。
思凌没好气的瞪了许宁一眼。求得真轻松!好像思凌就活该知道怎么处理似的。
“还有……”许宁欲言又止。
“什么?”
“……谢谢你。”许宁几乎要像日本女人一样弯下腰去,那种好没道理的郑重其事,谢什么却又不说清,把什么能讲不能讲的都包括在了里头,于是思凌也只好含含糊糊的挥挥手,落荒而逃。
夜更深了,风带了水的凉气迎面吹拂。陈宅的人是不是还在寻找二小姐,都找到了什么地方?思凌苦笑,费这么大劲就来给许宁送块糙石头,结果人家还不要!
不不不,不能埋怨许宁。人家本来就没说会要这种东西。至于思凌么,本就跟母亲斗气,送石鸽子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有许宁在,没许宁在,这样性格的思凌,在十几岁的季节里,同这样性格的母亲,总要斗上一场的。
七十岁的陈思凌再回头看,就看得通透了。十七岁的陈思凌只是用纤长手指快速的轻叩方向盘,烦恼着:接下来去哪呢?近半夜的,开着新款敞篷车子,把一块石头巴巴的送了来,再找路绕到巷头,巴巴的给原来主人送回去?
她又绕回到苏州河边那条静静长街。
长街现在倒不静了。
一伙人在殴斗,拳头腿脚乱飞,打得忒也专心、而且敬业,那动作场面搬到银幕上都使得的。思凌大表兴趣,把车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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