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既然有这种顺风耳的神通,那你说,有没有一种逆向的顺风耳的神通?
就是他说出去的话,会随风飘散,传递给一个远方的特定目标。
而这个人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会不由自主的成为散布谣言的主力?”
“咦,你说的这个,我好像的确看过类似的东西。”老羊一怔,冷静了下来,沉思了片刻之后。
“上古的时候,有一灵兽,名曰八口。
其脑袋上生着八张嘴巴,分别面向八方。
最早的时候,是随帅帐而行,向着八方传递将令。
其声便能随风而去,一言能传万里。
军中带着八口,便能号令八方,如臂使指。
只是后来,有人想到了反制之法,再加上八口的重要性,频遭猎杀。
残留的八口,被大派带回宗内,用来教导入门的弟子,后来便彻底灭绝。
还有说法,是残存的八口,远遁深海,从此消失不见了。
不管如何,那八口灵兽,身负的神通,便跟你说的类似。”
“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那灵兽八口,除了八张嘴之外,还有什么特征?”
“身如黑犬,无尾,头如石雕,身形丈许,擅言,若是平日里不显真身,就是一条无尾黑狗的样子。”
“除了八口之外,还有别的么?”
“据我所知,没有了,有我也不知道,还有事么?没事我走了,忙着呢,没急事别找我。”
老羊匆匆离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余子清坐在原地,他还真没注意过非人的东西,前面去了那么多次,都是关注着人了。
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在丁卯城见过无尾黑狗,甚至连黑狗都没见到过一只。
在丁卯纪年,城中压根没有养什么大点的东西,顶多是养个当年就吃掉的家禽。
毕竟,活得久了,这个年代,化妖似乎也特别容易。
这里的人都挺忌讳这些的,便是城外,养的用来帮助劳作的牲畜,也甚少有活过八年的。
鸡鸭之类的,活过三年的都是少之又少。
城中连一年都不会超过。
余子清再次进入封印,这一次,他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直奔丁卯城郡守府而去。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前来拜访。”
有人将余子清请了进去,告知丁卯城郡守,出门了,可能要过些时日才进来。
余子清早就知道这些说辞了。
“去宫城给你家大人传话,不然的话,莪便自己去宫城找他。”
这封印乃是丁卯城郡守所封,面对那妖妃显化出真身的实力,他绝无可能只将妖妃封印,他自己却没有进来。
这封印里,谁不在都有可能,唯有丁卯城郡守不可能不在。
余子清都来这个封印好多次了,唯一没有去的地方就是宫城,他自然知道,那郡守就在宫城里。
余子清眼看接待的人没动,他立刻站起身。
“大人稍后……”
府里的人匆匆忙忙的离去,余子清就在这等着。
两个时辰之后,就见一个身穿官服,浓眉大眼的壮汉,快步行来。
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郑重见礼。
“丁卯城郡守仇庆,见过卿大人。”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见过仇大人。”
“卿大人可是为了封印而来?”
“不错。”
仇庆看了余子清一眼,摇了摇头,叹道。
“卿大人还是请回吧,这封印,以你的实力,恐怕是化解不了。”
“仇大人想多了,我自然知晓这些,我只是先来看看,后面会有真正的强者来的。”
“呃……”仇庆有些惊愕:“卿大人想去哪看?”
“去宫城看看。”
“那妖……那辰妃虽然尚未显化真身,可是那也很危险的。”
“没事,我只当是个局外人,去看一看而已,多了解一下,后面真正的强者来了,也好将其解决掉。”
眼看余子清坚持,仇庆摇了摇头。
“卿大人自行去吧,如今的宫城,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恩,若是事不可为,那我也好回去告知真正的强者不用来。”
交谈没几句,余子清便自己去了宫城。
有甲子城郡守的大印在手,入宫城的确比余子清想的简单的多。
而宫城之内,出现的一些人,就不再如同外面那般清晰可见,有些强者,还有兑皇,都只是一个影子,重复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宫城之中,唯一真真实实存在的,清晰可见的,就只有一座七层白玉楼。
那楼体,通体都是用洁白无瑕的白玉做化,便是白日里,都绽放着微光。
余子清迈步走上去,有守卫拦着他。
余子清念头一动,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口中却道。
“是仇大人请我来的。”
那守卫闻言,立刻放下了兵刃,放余子清进去。
进入白玉楼内,其中心,才发现这白玉楼,乃是四方合围,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只是这里的天井上方,并非露天,而是加了穹顶而已。
余子清也见到了那位辰妃。
例行见礼,余子清便称自己只是奉命来探查的。
他站在高楼的围栏边,俯瞰着整座白玉楼,如同一个普通的守卫一样,默默的观察着。
他看到了,辰妃跟躺在冰棺之中的魃,那张脸起码有九成相似。
一成不似的地方,只是气质和眉眼,有些截然不同的差别。
现在余子清几乎可以确定,魃就是辰妃的肉身所化。
他不知道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何,辰妃明明被封印在这里,她的肉身却化作了魃,没有被封印。
余子清才不信,她有什么双胞姐妹。
他看的真切,如今的辰妃,只是一个低阶小修士。
炼气最多四五阶,炼体应该有一阶,但那个应该也只是为了形体。
他也察觉不到任何妖邪之气,甚至连妖邪之意都没有察觉到分毫。
他如同一个透明人,就站在高楼之上,俯瞰着下方。
看到了下方大摆宴席,有一个个看不到身型样貌,只有一个模糊影子的人坐在那里。
看到了身穿帝皇长袍,却看不到脸的兑皇,坐在上首,看辰妃翩翩起舞,翩若惊鸿,美轮美奂。
其眼中藏着含蓄的爱意,只有在兑皇来的时候,才能看到她展颜微笑。
那你侬我侬之中,便能看的出,兑皇对其极为宠爱。
几天之后,丁卯城中,谣言便开始大范围出现。
余子清走下了白玉楼,来到了兑皇召见群臣的地方。
他站在最后面,听着那些虚影,演绎着曾经的一切。
“陛下,城中谣言四起,还请陛下下旨彻查。”
这是第一天,谣言的事,出现在宫城里了。
到了第三天。
“陛下,丁亥城大旱三年了,如今赈无可赈,谣言四起,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虽然没有明说,但余子清却明白,这是指兑皇三天之中有两天都去了白玉楼。
到了半个月之后。
有一个臣子,当堂怒喝。
“陛下,如今内有旱情,外有强敌,陛下何时才能醒悟。
丁酉城自三百年前,便持续大旱,如今方圆三千里,近乎沦为荒漠,人口暴跌八成。
如今丁亥城大旱,陛下却沉迷温柔乡。
频降恶兆,内忧外患,陛下莫不是要当一个昏君不成,醒醒吧!”
“放肆!拿下!”
那看不到面容的臣子,身上青光一闪,怒喝一声。
“陛下!”
而后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一个月之后,情势便越来越差。
“陛下,如今不止丁亥城,丁酉城,数十城内,都有传言。
陛下自三百多年前开始,豢养妖妃,坏我大兑国运。
以至于三百年前开始,丁酉城大旱,万鬼出行,而我大兑其他地方,也是天灾人祸不断。
如今,丁酉城三千里,已经近乎荒漠。
丁亥城大旱,一如当年的丁酉城。
而丁卯城附近,也有明显的旱情预兆。
陛下,莫要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有大臣当众怒喝,可这一次,兑皇已经杀无可杀了。
前些天,撞柱而亡的有,苦劝被杀的也有,今日,几位大臣一起上奏。
兑皇没法继续杀下去了。
余子清一直站在最后面,静静的看着,听着。
他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封印里,频繁听到其他城池的消息。
这个时候,也才知道,三百年前,丁酉城大旱,万鬼出行。
就算将万鬼全部封印了,可是那持续的大旱,却没法封印掉了。
将其当做灾难封印掉,也不会凭空开始下雨,依然还是大旱。
持续了三百年了,竟然还没有结束。
而余子清记得,他在丁卯两千二百年之后的,丁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再次去丁酉城的时候,丁酉城似乎已经恢复了。
余子清觉得,他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余子清没有再去盯着辰妃,而是全程盯着那个看不到脸的兑皇。
他明白了,这个封印,跟他之前去的不一样的。
这个封印里,宫城里的人,很多都只是一个影子,不是因为那些人都太强了。
而是因为,封印的人,不想将事情的经过,都完整的封印进来,更不想让有些人在这里露脸。
宫城内,很多事,都是没有保留下来的,比如,兑皇在白玉楼入侵的时候,就直接是空白。
有一部分必须剔除掉的,自然就能顺手剔除掉更多。
宫城之外,那些人,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宫城内的景象,便更像是只会死板的按照曾经发生过的轨迹,一直循环下去的单纯影像。
难怪仇庆说,宫城其实可以直接去看。
又是数天之后,兑皇在书房内,有一个影子,站在那里。
“陛下,臣做过占卜,若是不管不问,那大旱之灾,便会弥漫大半个大兑。
到时候便再也无力回天了。
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真的必须要这么做么?”兑皇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陛下,不得不做了,如今已经有六路兵马出现。
甚至前线跟大乾交战的大军,也已经后退三千里,距离丁卯城已经不远了。
大帅根本没有去阻拦那六路兵马。
若是等到那六路兵马,再加上前线大军,围困丁卯城的时候,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辰妃乃是天生妖体,夺天地之灵秀。
哪怕辰妃什么都没做,这大兑国运也会被其所耗。
若是牺牲辰妃一人,将其化作魃。
届时,天火灼魃,得三月雨。
三百年大旱,立时化解。
而若是顺利,辰妃化作了魃,还能陪伴陛下更久,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让朕再想想。”
余子清站在门外,听着这些,冷笑一声。
他最清楚不过,丁酉城大旱,缺雨压根不是主因,而是瞎搞一通,将那里的灵气和生机,几乎耗尽。
再听里面那人的胡扯,还有那惺惺作态的兑皇。
真是令人作呕。
他们难道都不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化作了魃,那就肯定是死了。
而且肯定是再无神魂。
纵然有朝一日,魃再次孕生出神智,那也跟曾经的辰妃,没有一点关系了,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
两全其美个屁。
余子清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魃没有被封印。
因为他们需要以天火灼烧魃,引得三月雨。
而想要让大旱三百年的丁酉城附近,还有如今的丁亥城、丁卯城等等,全部都从大旱的情况恢复过来。
那得以天火灼烧多久,得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将大地恢复。
只是想想,余子清就觉得遍体生寒。
入夜,兑皇再次来到白玉楼,甜言蜜语渣男行径。
“爱妃,如今情势,你也知晓,六路大军即将围困丁卯城。
前线大军也停了下来。
为今之计,唯有一法,可以两全其美……”
“一切依陛下意愿。”辰妃望着兑皇,平静的接受了下来。
第二天,余子清便看着,来到了一堆人,在白玉楼之下,挖出了地穴,做出了各种改造,布置大阵等等。
辰妃梳妆打扮完毕,回首再看了一眼兑皇,毅然决然的步入了那气息诡谲的大阵里。
痛苦的低吟声,源源不断的在白玉楼之下传出,却都被白玉楼压制住了。
余子清全程旁观,看着一个黑影,以残酷的手段,强行将辰妃的神魂撕扯出体外,却维持着其生机不断。
那神魂,通透明亮,纯净之极,蕴含着一股独特的轻灵之气。
那黑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辰妃,你放心吧,你这天资,若是苦心修行,日后必定是九阶之列。
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却生生浪费掉了,几乎从来不曾修行,只是以色娱人,却已经有五阶。
太可惜了,你的肉身,的确乃是天生的灵体,想要转化成魃,的确不难。
也的确能解大兑如今的危难,只是魃是没有神魂的,你这神魂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辰妃依然很平静。
“咦,你知道,你还敢来?”
“但能解陛下危难,不是么。”
黑影微微一怔,不再言语,将辰妃神魂收走,以邪法炼化,化出那一缕先天所带的轻灵之气。
而其肉身,他也的确老老实实的将其化作了魃。
数日之后,天火骤然落下,点燃了白玉楼。
余子清遥遥站在远方,看着燃烧的白玉楼,那里沉睡着一个新生的魃。
天降暴雨,却仿佛让那白玉楼越烧越旺。
辰妃的神魂没了,肉身化作了还未觉醒意识的魃。
仇庆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余子清身边,望着燃烧的白玉楼。
“你是不是好奇,后面出现的那个妖妃,到底是什么?”
“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魂消散了,肉身所化的魃也未觉醒意识,怎么还会出现妖妃,我跟你一样好奇,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未曾想明白。”
“这就是你不留下名字的理由么?”
“是,身为丁卯城郡守,我职责所在,不可能坐视不管。
以身殉职,便是报效朝廷了,对得起我手中的大印。
但是,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将我的名字留下了。
我对不起辰妃,不敢将我的名字留下。”
“你也会怕遗臭万年?”
“你就当是吧……”仇庆苦笑一声:“你还想化解这里的封印么?”
两人正说着,就见漫天黑气汇聚,怨气冲天,那越来越强的怨气,在白玉楼的火焰里凝聚,在其出现的那一刹那,气息便直线攀升。
一息便从三阶跨越到四阶,三息之后,到了七阶。
等到有人察觉到的时候,其气息已经攀升到八阶。
有人试图将其打散,可是那燃烧的天火,却成了阻碍。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天火之内,一条巨大尾巴飞出。
一头通体漆黑的九尾妖狐,立于白玉楼之上,九条巨大的尾巴,高高竖起,随风摇曳。
“好快的进阶速度。”
随着余子清的话音落下,那巨大的九尾妖狐,气息还在不断攀升。
“我当时若是不将其尽快封印,她恐怕已经攀升到九阶巅峰了。”
“她是辰妃?”
“她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