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怜了我的夫君,不知是生是死。现如今我们已是无家可归,成了这落魄之人,也只好逃往他处,暂避风头。”
莲儿惊道:“什么,城内见人就杀,那……那郓城的将士呢,都是死人不成?”
“晋军人多,且残忍至极,别说郓城的将士,就连节度使恐怕都是自身难保,郓城早已是死城一座,血可泊舟了。”妇人唉声叹气,隐隐传有哭诉之音。
莲儿额上渗出冷汗,心道:“如此说来,小姐必然凶多吉少。晋军屠城,以小姐的脾气,怎会坐视不理?何况小姐此去为得就是寻找薛崇复仇,或是审问以查明真相。晋军攻城又岂能放任节度使安然离去,定会围追堵截,薛崇再以重兵相御,小姐便是无形中卷入两军纷争,这可如何是好?”莲儿辗转间竟以单腿支撑,顺势站了起来,素手扶住身侧古木,不觉旗花滚落脚边,入草而无声,莲儿并未察觉,道:“夫人可是从幻林过来?是不是沿着这个方向穿过去,便能见到郓州主城?”
妇人站在昏暗处,辨不清容颜,仅能见到瘦削而不乏婀娜的轮廓,缓缓道:“狼虎谷实是禁地,奴家也是道听途说,人言此地强匪横行,野兽出没,生者入内无有活出。若要离境,须得绕路行之。但生死关头哪里在乎得了这些?奴家确是从此林中穿过,却也并未见得有何异状。想是盐帮众匪立此石碑混淆视听,欲形此天堑以阻隔梁国兵力,或是防止生人进入,也是不无可能。”
莲儿心道:“小姐有难,纵然刀山火海,今日莲儿也是闯了!大和尚,莲儿不能信守承诺,莫要怪我。”
她踉跄着向幻林深处走去,脚尖触地,伤处传来一阵剜心剧痛,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她走得极为吃力,当与老者擦身而过时,竟是感到了一股莫名凉意,不及多想,道:“感谢夫人告以实情,若是有缘再见,定会重金相酬。”
老者仍是咳嗽,眼眶深陷见不得瞳仁,喘息粗重,喉咙中沙沙声响,似乎饥饿难耐。
莲儿与妇人对视良久,相互无言,仿佛周围所有人皆用异样目光注视着自己,似是嘲讽,似是鄙夷,眼中隐隐猩红,木讷而无情。不知为什么,竟是淹没在目光的洪流中,全身酥麻难当,透着窒息之感。
莲儿不禁一个寒战,觉得幻林阴气颇重,一时间人鬼难辨。她加快了远去的步伐,似乎想要迅速逃离此处,心中记挂着婉儿,一心只想穿过幻林。
她摸索周身,发现旗花不知所踪,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已然失去,觉得此行毫无生念。
她单腿跳着,痛着,摔倒了,爬起,复又摔倒,紧接着再次挣扎得起身,到得后来,干脆徒手爬行。
仿佛众人在身后狞笑,仿佛自己已然步入垂死之林。指甲深深陷入泥里,砂砾磨得掌心生痛,莲儿咬牙挺过,泪水在眼中坚强潆洄,终是溃然滑落。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