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江临站在窗边,他们的声音很轻,我听不到在说什么,但似乎,霍亦沉有些激动。
我抬手,手腕处被缠着厚厚的纱布,动一动,很痛。
“不必说了。”霍亦沉转身时,看见我醒了,他快步过来,一面说,“叫梁医生来。”
南宫江临很是不悦,但只好出去了。
“凌止。”霍亦沉过来床边坐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别开了脸。
霍亦沉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听见他叹息的声音。
梁骁很快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他脸上不见一丝笑容,自从认识他以来,我似乎还没有见过他这么严肃,且藏匿着愤怒的神色。
他直接上前来,看着我说:“你以为割腕自杀就跟电视里放的那么简单?一般人拿捏不准动脉深浅和位置,就算你割再多刀,只是疼,只会留下丑陋的疤,但并不会流血而死。”
“梁医生!”霍亦沉站了起来。
梁骁依旧面不改色,说:“霍先生,她现在是我的病人,请不要干涉我跟我病人的谈话。”
他又上前一步,看着我说,“更惨的,是你会不慎割断筋脉,当个残废过完这一生!”
是吗?
我盯住手腕看了眼,随即嗤笑说:“这是你一个医生该说的话吗?”
“这些是作为朋友说的话。”梁骁俯身将我的病床摇起来,认真看着我,说,“作为一个医生,我可以教你一些常识。”
他说着,从口袋里拔出一把手术刀,丢在我身前。
“割腕自杀,刀要锋利要快,不至于死前太痛苦,手术刀比你用的那把合适。”
我吃惊看着他。
霍亦沉伸手想要拿走我身前的手术刀,却被梁骁拦住了。
霍亦沉愤怒道:“梁骁,你干什么?”
梁骁没有理会他,仍是盯住我看,又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诉你割下去的位置、深度。”
我咬牙将面前的手术刀拿了起来。
梁骁的话继续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季总分手,但是我想说的是,你刚分手就死在霍宅,你置霍先生于何地?外界的人怎么看他?你是铁了心要让他们甥舅亲人变仇人?”
我一心求死,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手颤抖得连手术刀都拿不住了。
“对不起,霍先生。”我捂住脸哭了起来。
我听见霍亦沉和梁骁都松了口气。
身前的手术刀被梁骁收了起来,他又拉了我的手过去。
我睁开眼睛,才发现有血从纱布透出来。
梁骁蹙眉说:“伤口裂了,我重新给你包扎一下。”
我不说话。
霍亦沉低声问:“会留疤吗?”
梁骁毫不迟疑说:“有一道伤口很深,恐怕会,到时候可以去香港找个整形医生看看。”
南宫江临忙上前,劝说:“先生,既然沈小姐已经醒了,这里又有梁医生,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霍亦沉不说话。
梁骁低头看了看时间,说:“她不用留院观察,我稍后做下交接亲自送她回去,霍先生可以先回去。”
霍亦沉很是犹豫。
南宫江临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终于朝霍亦沉说:“我保证不会再做傻事了。”
霍亦沉终于和南宫江临先走了。
我看了看时间,离午夜差半小时。
看来梁骁也知道南宫家的那个家规?
看着低头认真替我重新包扎伤口的梁骁,我终于说了句“谢谢”。
梁骁说的对,我死了一了百了,却会给霍亦沉留下一堆麻烦。
是他骂醒了我。
梁骁没有回应,直到包扎完毕,他才抬眸看向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下意识低下了头。
我知道此刻的我红肿着双眼,一定面容憔悴得像个鬼。
梁骁没有走,他拉过一侧的椅子过来坐下,叹了口气说:“六年前,你爸爸拒绝治疗时我找他谈过话,告诉他,你很想他活下去,哪怕多活几年几个月,你需要爸爸。可是他却告诉我,你需要的不是一个会拖累你的爸爸,你需要的是一个能活下去的希望。他不想治疗,想省下那些钱,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惊讶抬眸,这些,他从未告诉过我。
梁骁仿佛看穿我心中所想,蹙眉说:“是他不让我说。凌止,如果你爸爸在天有灵看着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命,我想他会死不瞑目的。”
我哽咽说:“梁医生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不会知道,真的……太难了。”
他凝视我片刻,才说:“那就撑一撑。等我一下,我去做下交接。”
他起身走到门口,却又回头看着我,说,“你如果死在霍宅,给霍先生留下的不仅仅是麻烦。我换个说法,霍先生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你,你们的命运早在六年前就栓在一起了。凌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