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吊舱上有人受了伤,尽管伤势不重,继续留在战场上是不太可能了。
既然各为其主,也就难免手足相残,谁也不要怪谁……在敌人猛烈炮火的摧残下,魏斯的身体停止了运动,思绪却没有停下来。他遥寄私语,宽慰内心,这只占了一小部分,多数精力还是放在了游击先遣队的大局上。若是一路稳当,游击先遣队的主力部队此时应该接近或抵达秘密营地了,那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即便是在诺曼驻军实力强盛之时,也顶多是每天派出飞行战舰巡弋一遍,一个星期也难得派地面部队前来巡察,如今诺曼军队各条战舰都很吃紧,兵力捉襟见肘,至少在最近一段时期是不会像从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拉网扫荡了——有后卫部队拼死掩护,负责搬运食物补给的游击先遣队主力稳了,负责护送伤员、押送战俘的第一批后卫部队,行程晚了半天不说,那些被安排去抬伤员的诺曼战俘也是个很不稳定的因素,要是碰上敌人巡逻队,这帮家伙很可能发生暴乱,而押送部队人数不多,又要兼顾伤员,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很难招架。
至于已经合兵一处的第二批和第三批后卫部队,原本是处境最简单的,只要牵制住敌人,然后想办法撤离就行了,但现在他们后有追兵,头顶上还有敌人强大的巡洋舰,更糟糕的是,完全或部分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员越来越多,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这些问题,恐怕又会出现洛林游击战士最后一战的悲剧场面,甚至更糟——魏斯那位加入敌方阵营的胞兄已经提供过一次庇护,以他的秉性,一次是情分,两次便是原则问题了,索性不抱这样的期望,以最坏的打算来推演接下来的行动,想办法在夹缝中闯出一条生路……
诺曼巡洋舰的炮火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对魏斯而言,这又是一段极其艰难的、对身体和心灵的考验,捱过来觉得理所当然,过程却是无比的煎熬,绝不会有人愿意再来一遍。炮火停息之后,他从临时藏身处钻了出来,用沾湿的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形。经过敌舰炮火的梳犁,这片山头的风貌已经成了资深码农的脑袋,山腰以上光秃秃的,找不到几棵完好的植物。能够在这样的炮击中存活下来,真少不了幸运女神的垂青啊!
透过飘荡的硝烟,魏斯看到一群诺曼士兵正往山脚来,想必是接到命令,对这片受到炮火重点覆盖的区域进行搜索。天上,诺曼巡洋舰也在往这边缓慢移动。继续呆下去是不可能了,但在这光秃秃的山丘上移动,要避开敌人的视线可不容易,特别是那艘低空飞行的诺曼战舰,万一被上面的诺曼人发现,几发炮弹下来那还了得?
好在丰富而多元的作战经验让魏斯的生存技能比普通的士兵强得多,下过雨的山上到处都是泥坑,他就地取材,往脸上、身上糊了许多泥浆,而钢盔不但糊了泥,还刻意黏了几片叶子,这般伪装之下,只要他呆着不动,简直跟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不靠近是看不出来的。
那些诺曼士兵刚到山脚,上来还需要一点时间,魏斯不急不忙地沿着这条沟壑往山后移动,可惜它不像溪流那样绵延不断,可以保护他离开敌人的视野。到了沟壑的尽头,他稍稍停留了一下,遂以迅敏的动作爬了出去,以二三十尺为一段,每一段以移动-静止-观察-移动为循环,一段、两段、三段……他无法判断敌人有没有发现自己,因而每次停下来不动的时候,都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只要敌人的炮声没响,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第四段、第五段……再有最后两段,魏斯就能够进入到敌舰和敌人地面部队的视线盲区,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他顿知情况不妙,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往前冲,转瞬之间,一连串的机关炮弹落在身后,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甚至是振聋发聩的劈里啪啦声。这种口径的机关炮弹,对强悍的雪罴都能一击毙命,对于人体,别说是直接集中,就算擦一下,那也是秒杀的结局。在死神的追逐下,魏斯竭力奔跑,即便滑倒,也以本能的求生欲“连滚带爬”,于是在短短数秒之内,冲过了那最后不足百尺的距离,将敌人那些致命的炮弹给甩在了身后。不过,在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仅仅离开敌人的视野是不够的,魏斯大口喘气,思维飞速运转:虽然他此刻的位置是敌方炮火无法直击的,但那艘诺曼战舰只需要稍稍加速,两三分钟就能飞过山头,不管是用火炮还是机关炮,都能像碾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干掉自己。
此刻魏斯没别的办法,只能拼了命的往山下跑,跑进那片还未被诺曼人炮火夷平的树林里,借助大自然的力量隐匿身形,从这近乎于猫抓老鼠的局面拼出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