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奕城唤了他一声,声线里满是无奈:“韩禛,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现在这么单独走了,让底下的兵怎么想?”
“我已经这样忍了十年了。”
沉默半响,韩禛突然说道。
他在顾奕城惊愕的目光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最后竟是把肩章摘了下来:“自从队长死之后,我已经忍了十年了。从十八岁,到三十二岁,我跟了尚上将六年,在烈龙呆了十四年,除去那六年时间,之后每一天不是在无穷无尽的忍耐中度过。”
队长还在的时候,因为立场问题与其他多个军事委员会里的成员产生不好的摩擦,尚逸璟死前他们不敢动作,死后在暗地里却是毫不留情。
打压、再打压,之后是妥协,再妥协。
他已经受够了,烈龙成立最初的样子都在印象里模糊了。
而现在的烈龙更是毁了他的所有幻想,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曾经共同生死过的队友,他现在只能看见每个人脸上隐忍的表情。
这样...已经够了。
韩禛想。
他是这群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
“这次之后,我会主动向上面申请退役。三十二岁,我的半个青春都在这一小块训练营里葬下了...也是时候走了。”
手中的力道逐渐加剧,韩禛把肩章插入胸前的口袋,头也不回地走向后山。
*
因为已经决定离开了,所以不打算再忍耐了吗?
顾奕城在原地站立了半响。
韩禛离开的背影是非常决绝,顾奕城忽然之间就觉得心口的位置酸涩地让他眼眶发红。
其实他们这一群人里,韩禛是最像队长的一个,不是指性格,而是信仰。
而他们,不管是冉羽、他、亦或者万郁庭,都没有韩禛这么果断。
至少他没有任何一刻看的有如今清楚。
他现在留下来,已经不是为烈龙、为那个人了。
而是为他自己。
对不起。
他这样道。
*
韩禛是理解他们的,所以在说那话时放轻了声音。
只是对于华醇来说,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那种感觉很复杂。
人总要为自己谋生,顾奕城选择了这种方式很正确,在尚逸璟眼里也并不是背叛。
只是顾奕城单纯自己心里过不去罢了。
他看着,却没有能力去说什么。
谁都知道,不管怎么样,永远都回不去了。
华醇收回自己的目光。
剩下的三个连继续站在场地上,有些孤寂的意味。
*
黑暗中有水流的声音传来。
她朝着那个方向缓慢地移动着,可不论怎么走,流水声都没有靠近过哪怕一点。
她似是不耐,移动的步子开始加快,最后奔跑起来。
仿佛近了。
有潺潺的声音,又仿佛听到了虫鸣,又或者是乔木倒下发出的吱呀声——
还有灌木丛发出的清香。
她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兴奋,本能地加快速度,却在下一刻一脚踩空——
扑通一声。
冰冷的水从口鼻灌入,刺骨的凉意席卷了她的身子。
水声没了、虫鸣也没了,只留下黑暗中的窒息。
华钦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边的手机铃声夹着震动响个不停,上面显示着华钦五点半点定的闹钟,在主人没有关闭的情况下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的鬓角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出现一丝血丝,却还是在下一刻看向手机屏幕。
六点半了。
“真糟糕。”撑着有些发软的身子,华钦没什么表情地低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