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将她抱起夺门而出,可是又哪里能跑得快,不一会儿便是半拖半抱的模样,两人走得分外艰难。慌乱之中她赶紧又折了一根树枝握在手中,柔嫩的手心都被划出了血痕。
受了伤的鬼物勃然大怒,亦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发了疯似的向她们扑来,胸前犹插着那根沾染脓血的树枝,模样古怪又滑稽。
可两个姑娘却绝笑不出来。她实在抱不动这个半大的孩子,跑得急了,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她挡在淡竹身前,下唇被咬出浅浅的白印,壮着心胆依样画瓢,手中树枝似剑刺向那鬼物。
可是这一次,树枝却从那鬼身上直直穿透,便似刺入空气一般毫无阻碍。
那鬼却更愤怒了,挥起利爪便对着少女胳膊直直落下,留下三道可怖的血痕,亦将她的大半截衣袖扯了下来。
月光下,殷红鲜血缓缓淌过少女如玉般的藕臂,血与美的结合更加刺激了那鬼的双目,喉中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心知不妙转身便跑,忘记了疼痛却仍未忘记淡竹。抱起她的身子方跑几步便觉脚下一软,两人一起滚跌在地。淡竹的嘴中还在呜咽,她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却也明白她的意思是让她一个人快跑。可是,她又怎么能够?
鬼物悬浮着双脚飘荡在离她们一丈远的地方,四周再无任何地势可供遮掩。她搂着淡竹,眼睁睁地瞧着那鬼慢慢逼近。
缓慢的节奏,却带着仿佛潮水一般的压迫。每个人都惧怕死亡,但怕的到底是死亡本身,还是等待死亡的那个过程?
空气里的腐臭已经到达一种可堪粘稠的程度。她手足无措,却也不甘闭目就死——就这么死了,却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任谁都会不甘心吧?心中的酸涩与强烈的求生意志缓缓聚荡成一股暖流,只是一瞬便已通达四肢百骸,指尖氤氲起剔透的绿光,仿佛笼了一层绿雾,悄无声息地越聚越多,让那鬼物都不由滞了下身形。
木灵化作风刃,便似万千利箭罩向鬼物周身。
然而,莹亮绿光却在离身刹那迅速暗下,待袭至目标身畔,便已剩下寥寥数片不痛不痒地飘飞,被轻而易举地闪过。
绝望,迅速弥漫上她的双目。
仿佛极其享受这样的过程,白衣鬼魂继续缓缓向前飘荡——缓慢,却从未停止。
她一手护住淡竹,双眼死死盯住那鬼物,体内气息流转不止。如果,时间再多些,只要再多一点……
江海余生楼那处仿佛有了轻微的响动,可只是一下便又没了动静,短暂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天际却来一声淡语——
“死或离开,自己选。”
不起半点波澜的语调,随意得仿似一声普通问候,却若惊雷清清楚楚落至各人耳畔。地上的二人一鬼一起抬头仰望苍宇。
与此同时,江海余生楼内,南烛被完全震慑住。
三人之中,只他跟随公子时间最久,因此也最为了解他,见过他不同时候的各种表情与神态。
心情好时的玩世不恭嬉笑怒骂,心情恶劣时的满面阴云一言不发,思考问题时的沉着冷静斟酌思量,施医救人时的专注认真谨慎小心……
可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
眼睛里面是隐隐的热泪,神色间的悸动仿似久别重逢,又似一场劫后余生。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如此强烈以及炽热的情感。
南烛呆望片刻,然后小心别转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