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半晌,尹真才开口道:“以前很多年,我一直在和人争一样东西。对我来说,是势在必得的,我以为我肯定能争到手。”
“是什么东西?”茱莉亚好奇地问。
“一件很不得了的东西。”他停了停,“可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输了。”
“你怎么知道你输了呢?”茱莉亚更好奇,“没凭没据的,干嘛这么说?”
“我就是知道,人可能弄不清别人,但不可能弄不清楚自己。”尹真停了停,忽然一笑,“就好像做了黄粱一梦,醒过来一瞧,原来这么些年,竟是白费心思了。老天终究没赏这个脸。”
茱莉亚吃惊地看着他,这话说得太古怪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回去了,何必自投罗网?”男人叹了口气,“说来也算因祸得福,虽然这福气真叫人消受不了。”
“真不回去了?”茱莉亚忍不住道,“你那些老婆,都不管了?”
尹真怔了怔:“回去,只会让他们这辈子过得更糟。跟着我会受拖累的,若是不回去,凶手说不定能放过他们妇孺一马。”
茱莉亚只觉得越听越不明白,半天,她只好说:“那,也许你弄错了呢?你怎么知道是你输了?”
“当然是我输了。”尹真瞥了茱莉亚一眼,“因为我是个正人君子。”
茱莉亚一怔,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从没听过有人说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茱莉亚揉着肚子还在笑,“天底下,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尹真哼了一声:“这么和你说吧:虽然有我想要的东西,但我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顾惜自己还有子孙的名声。我才不会让后世之人指着牌位骂我呢。”
茱莉亚忽然想,这家伙今晚獾肉吃多了么?獾油太厚,把他的脑子糊上了?怎么胡言乱语起来?
“嗯,你是个好人,是个大善人。”她拖长声音道,“不过我得提醒你,阿真,在这个世界上,善人可活不长。”
尹真发出一声长笑:“何用你提醒?如今这败局难道还不够看的么?要是我能……”
他说到这儿,忽然停止,好半天,仍旧摇头。
“终究是不行的,我可做不出那种事来。和旁人争一争,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要是和一个肆无忌惮的凶手争,那我必输无疑。”
茱莉亚想了想,没出声,看来这家伙本性倒是不坏。
“以前弟弟总劝我,他说,何必那么费力劳碌?他总怪我太死心眼,说我事儿也做了,人也得罪光了。现在想来,说不定,我就是这么一点点给自己挖下了墓穴,最后一击输了,落得那样的下场也不稀奇。可这事儿怪啊,到底会是谁呢?这么狠毒?二哥那样子似乎干不出这种事,他也没那胆,要是老八的话……”
“你到底在和人争什么?”茱莉亚好奇地问,“董事会的位置?你老爸的橡胶园?还是ceo的宝座?”
尹真不出声,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
茱莉亚想了半晌,只得安慰道:“我就说你想太多,什么东西是真正能抓到手里的呢?今天的饭能保住就不错了,明天还不知究竟是能吃第二餐,还是落进野兽腹中呢。”
尹真淡然一笑:“也许你说得对。若我能早点悟了这道理,又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茱莉亚愕然地看着他!
她到现在,才真正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尹真这人的容貌,并非那种五官端正的传统美,与其说他“相貌堂堂”,倒不如说他的动人之处,恰恰源于气质里的“不够端正”。如果在人群中,你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而这两眼,已足够让你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这男人的肤色黯淡无光,浓眉下面,掩着两口深潭般的黑眼睛,风吹不进,光照不透,漂亮是漂亮,可不是那种叫人爱的漂亮,却只觉岑寂深邃,令人发憷。再配上瘦削苍白的脸颊,薄薄的浅唇,整个人颇有点斯人独憔悴的意思。平日里他不说话,是一副寡言莫测的神色,再仔细琢磨,你就能品出凄清凉薄之味,这张骨头脸若看得久了,心里能听见咔咔的结冰声。
总之呢,这家伙,和什么“热心肠”,什么“侠义忠贞”、“英勇威猛”之类的,完全沾不上边。
茱莉亚的脑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面前这人,是个天生的阿修罗。
而说了刚才那番话之后,尹真的神色愈发沮丧,眼看着就能直接去练“黯然销魂掌”了。
茱莉亚摇摇头:“阿真,你是不是又想多了?都和你说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眼下我们只有一个任务:活下去。比起你心里那些虚幻的敌人,门外的那些丧尸更加危险。”
尹真转过脸来,望着茱莉亚,他似乎一下子被她点醒!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喃喃道,“我得把脑子放清醒,既然已经输了,就先顾着眼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