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烈得知儿子重伤摔下马,暴怒地挥军齐上,和汪古别的左军一起打算以十倍的人数搜剿这群负隅顽抗的战士。轻松自在骑在马上摆好阵型的鄂虞联军脸上毫无惧色,眼看蒙军到了射程能举弓远射了,前面一排人忽然齐刷刷下马,刀扎马身,让战马狂冲向蒙军。许多马身上燃起了火,有几匹甚至还没到蒙军阵前就‘轰’的一声巨响炸成肉块,更多的是在阵中爆炸。旭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识蛮哥口中的‘震天神器’,几乎忘记下令射杀这些源源不断冲过来的战马,让惊恐万分的蒙兀人在战场上混乱成一团。
忽然,镇北军的虎纹军旗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旭烈身后,他们没有急着冲锋,而是出四枚红色信号弹,一息之后,前排骑兵后退,身后出来一排两轮马车,上面是最新型的冲天炮,以射程见长,连着三次三段式炮击,旭烈的中军倒下一半人。炮军退后,此时镇北军的冲锋号才嘹亮地响起,害怕得簌簌抖的旭烈和蒙兀人只能往山里钻,却被翟竣等人阻扰,甚至还有几个直接跳入河里,祈求腾格里的救赎。神智涣散的旭烈在亲卫保护下往北跑,可惜夜幕已临,对于几乎不吃蔬果和内脏的草原人来说,晚上的他们跟瞎子没两样,只能靠马匹载着,跟着感觉走。
镇北军一边就地扎营,一边在山中清剿逃跑的蒙兀人,顾翀特意派人跟着一路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翟竣和海林察等人几乎是一入咸州城就一头栽倒,躺地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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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会战十分惨烈,双方伤亡都很大。旭烈中军六万精兵三万多杂牌军,汪古别带着三个万户长,大致算下来近四万人,十几万人溃逃不到三万,俘虏一万,余下全歼,五个万户长被生擒。顾翀的大军仅有不到百人轻伤,阿格迪和钟鼐的四万人目前还不能确定在哪,最惨烈的是翟竣这边,三万人只活下来不到一万,最后吸引旭烈入榖的这批人,手脚完好的不到三千人。作为蒙军的重点照顾对象,翟竣身边十个缮济侯府的亲随,只有一个还能站着,六人不幸牺牲。最惨的还是鄂部,海林察这边因为紧跟翟竣,被镇北军护着,伤亡和虞兵不相上下。咸州城外死伤者却多为阿格迪的手下,连江格都中了两箭。当然,钟鼐本来也没多少兵马。
好在钟鼐这边没掉链子,他们虽形象不好,一个个如焦炭似的灰头土脸,但拦截住了旭烈这波逃兵,即便没能全歼剩下的三万人,让重伤的汪古别跑了,但旭烈的级足以挽回颜面。
众人合军休整一日,准备明日出解决围守康平的抹华梨时,一直压抑不语的钟鼐主动请战,要代替翟竣攻抹华梨。顾翀反驳了他,仍然按原定计划让翟竣当先锋,但是给了钟鼐去依兰拦截蒙军入渤海国的任务。气闷不已的钟鼐出来后被阿格迪和翟竣追上,海林察也随后过来,四人进了翟竣的营房,开始吃喝。
“抹华梨去渤海国不好么?咱们为什么要拦着?”阿格迪问小声。
本来枢密院也是想祸水东引的,但张圭白说了耶律氏的事,这招乃下策,暂不采用。依兰是图撒合里的地盘,能争取或保护一下,也算大虞的一个表态。若‘鲜卑人’不懂事,就拉拢耶律氏,让渤海国改头换面,这是上策。中策是让他们自己内乱,大虞可以两边都帮。虽然钟鼐不知道枢密院的决策,但他说出来的猜测与之一模一样。
“论谋略还是你强啊。”翟竣目光微动,感慨一句。
钟鼐一愣,随即笑骂他,“要你拍我马屁?你当我请战是为了跟你别苗头争功劳?”
翟竣小心思被识破,一时语塞,羞恼地质问,“那你甩脸子给谁看呢!?”
“我什么时候对你摆脸了?”
“刚才你一眼没瞅我,我白给你使那么多眼色了!”
“我少看你一眼都不行啊!”
“你跟我说,我照做就是了,有啥好不高兴的!”
“蒙兀人这次被你坑了,定是恨你入骨,将军让你前锋,他们为了报仇,自然要血战到底……”
“这不挺好的么?”
“闭嘴,听我说完!”
旁边两个闲杂人等假装突然听不懂汉语,任这对好基友打情骂俏,自顾自喝酒。翟竣被吼了一嗓子,安静做小媳妇样,开始扒钟鼐递过来的一碗饭。
“你那天没注意么,蒙兀人宁可进山也不愿下水,下去那几个还是不小心失足的。他们认为水是腾格里养育万物的‘神圣之源’,只喝不用,一辈子就洗三次澡。”
“咱能不说这么恶心的事么,吃着饭呢!”翟竣脸色不好的扔下碗筷,钟鼐瞪他一眼,挟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他撇撇嘴继续捧碗吃。
“康平河多,我想利用这点引他们不战而降,一时没好主意,当前锋可以先去看看。”
海林察严肃地开口问道,“为何不战?”
“若是投降,乞部定然以他们为耻,不能以‘为烈蛮部复仇’为名转往咱们这边来。”钟鼐抱歉地看着族人死伤惨重的两人,还是坚持说下去,“西域尚未恢复元气,咱们对那边情况知道得晚,就怕烈蛮部被全歼之事引得乞部和月即别罢手,然后同时再举兵进攻西域和这边。”即使靖西军能顶住乞部一个回马枪,那达赉湖和库伦城一带的其他蒙兀人如果借口南下‘复仇’呢?
海林察和阿格迪都有些沉默,他们自然想血洗蒙兀人报仇,但乞部动向未明,钟鼐说的情况很有可能生,即便大虞能支撑两线作战,那也不是件好事。钟鼐这些话完全可以私下和翟竣说,估计他之前就是顾及两人想法,才制造这样的时机坦白计策。
阿格迪很快拿定主意,“咱们去和将军说,一起想办法。”
四人再去找了顾翀,商量此事。顾翀听完之后深思良久,召来其他人群策群议,拟定了一个以击溃蒙军战意为主旨的方案,钟鼐任前锋,翟竣配合他,另外承诺鄂部人,恶必诛,汪古别即便投降,也会让鄂部人带他去献祭战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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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古别逃到抹华梨阵里,还没开口,抹华梨就立即下令整军撤退,被失去理智的汪古别夺了军权,一定要用大虞人的血来祭奠父亲,预备明日攻康平。
虽然康平的城墙和壕沟是新建的,但炮已经摆上了,守城完全木压力。任塞渊得到的命令是只守不攻,这两天都是用弩床射出长距离弓矢吓跑叫阵的蒙兵,这会看对方阵营有变,似乎要分兵左右一起攻城?
她摩拳擦掌准备迎战,结果刚打出几威力一般的炮弹炸了蒙军的沙包奴隶们,就看到吓破胆的抹华梨强压着暴跳如雷的汪古别挥旗收营,退兵入哲理木。然后,她在望楼上看见钟鼐和翟竣率军追过去,悻悻地黑着脸下去打扫战场和搜罗俘虏。
钟鼐对蒙军一样采取了疲劳战术:当蒙军进击时,他们不战自退,蒙军刚扎营寨,他们去偷袭。尤其晚上,牺牲十几匹从蒙军手里抢来的马,绑上树枝扎成的假人,插根火把,冲击蒙军营地,让他们昼夜不得休息,甚至连生火做饭的时间都不给。
蒙军一路被逼退到白城,冬天时冻得比砖石还硬的土墙经过几次雨水,松松垮垮,一推就倒,但好歹能提供一点安全感。可能因为大神器还没到,虞军好像也没打算牺牲人命,只围不攻。许久没得到补给的蒙军,一场会战下来又失去了许多粮草,现在被包围在白城里,仗着有城墙的防御,好好休息一下,准备点热食吃好喝好,再行突围。哪知天不遂人愿,都快五月底了,晚上突然落霜大降温,一下冷得不行,蒙军辎重扔得差不多了,本来吃得就不是很饱,热乎气一下冻没了。
偏偏虞军的后勤及时送来御寒衣物,虞兵不但能轮番休息,还在城墙外烤火吃肉,煮了香喷喷的辣汤,捧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大木杯子喝热茶,让人困马乏饥寒交迫的蒙军守兵羡慕不已。
缓过一夜的汪古别自觉战斗力恢复了,急于突围,抹华梨无计可施,又不甘投降,只得听命。
清晨的阳光刚洒下来,严阵以待的虞军阵前露出黑洞洞的炮口,让几个俘虏大声的喊‘投降不杀’。被将领们鞭策冲锋的蒙兀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一阵轰隆隆的炮声把他们逼退。肝火旺盛的汪古别觉东边一角没有炮声,聚集亲卫跑向这处破绽。等汪古别等人踏上这条通往依兰的路时,虞军突然起冲锋,尚未跑出城的蒙兵彻底没了战意,龟缩回城里跪地投降。已经冲出去的几百蒙军和抹华梨抛弃了伤重的汪古别,奔依兰而去。钟鼐带兵追上,翟竣开始押送俘虏。只要依兰配合,烈蛮部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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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烈蛮部要集中兵力对付大虞后,渤海国的鲜卑人就吵吵着‘推进依兰防线’,想把两山隘口之西、被大虞命名为木兰的地方也占了,刚好与依兰两相呼应。原因之一当然是觉得大虞被欺负了,一时没空找他们麻烦,说不定可以做个黄雀;之二嘛,有钱的汉商们只喜欢和图撒合里的人做买卖,绝不越过依兰一步,他们若不往前去占地盘,好处可都归耶律家了。
谁知木兰迎来的第一批外族人不是被蒙兀人吓得不敢出门的豪阔汉商,而是丧家之犬抹华梨。蒙兀人一路被追,没能打家劫舍,又饿又累,虽然只有五百人左右,但收拾个两百军士守着的小据点没太大问题。好在抹华梨想先填饱肚子,低声下气请求收留。克服了语言障碍,鲜卑人自然不会拒绝,喜迎贵客吃吃喝喝。随后追来的钟鼐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在十里外就地停驻。
依兰的人知道了此事,赶紧通知图撒合里,还没等快马加鞭的图撒合里赶到,鲜卑人忍不住先出来挑衅虞军了,不到二百人站在大虞两千人的阵前,告知钟鼐,抹华梨归渤海国罩着,如果不想引起两国纠纷,退散。钟鼐表示渤海人的汉语太差,听不懂,马鞭指着躲在后面的抹华梨,示威性地抽了一响。两边开始对峙,一方沉默是金,一方言辞激动。
图撒合里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立刻上前勒令鲜卑人退去,至于抹华梨之事,要上报国君拿主意。
钟鼐终于等到他出现表态,告诫他抹华梨非善类,最好尽快解决,转身收兵回撤。鲜卑人不顾图撒合里的劝阻,肆无忌惮地冲着虞军继续喷口水。钟鼐眉头一皱,回身一箭,穿过这个话痨的头皮,直接射死抹华梨身前一个护卫。
世界终于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