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六月底,顾辞忙完遣散宫侍重新整理和安排各宫人员的琐碎事,正懒洋洋地看着舆图,计算老公走到哪里了,明庭忽然带着文青进来,神色紧张略带慌乱。
“禀告太子妃,皇上刚才晕过去了,现在御医们正在施救。”
她猝然一惊,“派人请上师父,你去通知太后。我先过去。”
顾辞带着甘棠、甘菊、甘薇和阿钺奔向乾清宫,金銮殿里好几位大人都在,顾辞扫一眼都有谁,顾不得打招呼就进了内室,里面只有穆总管、太医院院使、院判和四位穿官服的人。皇帝躺在床上,好像刚从昏迷中醒来,虚弱地半眯着眼睛。
顾辞看御医退下,扑到床前握着他的手,“您怎么了?”
皇帝张了下嘴却说不出话来,顾辞扭头盯着院使,院使咽口口水,“皇上醒来就口不能言。”
“然后?”
“脉浮细,有冷汗,虚弱无力……”
“不用和我拽文,听不懂,你就告诉我,皇上身上有没有外伤,哪里难受,吃的喝的有没有问题?之前有没有征兆?”
“这个……皇上说不了……”
顾辞瞪他一眼,转头问皇帝,“您哪里不舒服,我问一处,您动下手指就是‘否’,动两下是‘是’,可以么?”
皇帝果然动了两下手指,众人立刻心定不少,看着太子妃轻声细语地问话。
“身上不舒服?”不是
“有没有哪里感觉麻痹或不听使唤?”没有。
顾辞松口气,看来不是中风。
“头难受?”是。
她的心又提起来了。
“脑子里?”是!
“疼?”不是。
“眩晕?”是。
“眼前发黑?”是。
“有没有发冷?”没有。
“发热?”也没有。
“嗓子疼不疼?”不疼。
“堵着了?”是。
萧律这时赶到,看见皇帝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只听小孙女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皇上身上并无大碍,不疼不痹,没有失去知觉,只是头晕得厉害,眼前发黑,但不能开口说话。”
萧律一点头,上前切脉。院使和院判悻悻地躲去角落,他们哪敢像太子妃一样使唤病重的皇帝这样回答问题嘛,好无辜……
不一会,萧律提笔开了方子,递给院使,“院使看着没问题,签字再誊抄一份。派人去煎药吧。”然后潇洒一展袖子,拿出金针开始扎。
顾辞放下心来,悄声吩咐穆总管去把吃食茶水检查一遍,穆总管吩咐了门边的一个十七八岁斯文儒雅的白净内侍,身着五品补子的服饰。穆万清轻声说,“这是艺青,文青在守着金銮殿的门。”
“外面还有几位大人,一起请去偏殿喝茶,别站在那。”
忽然她看见明庭一个人过来了,转头盯着穆总管,“太后呢?”
穆总管镇定回答,“皇上之前吩咐,太后染了病,要休息一段时间。”
“何时的口谕?!”顾辞愤怒地瞪着他。
“皇上昏迷之前,”穆总管含蓄提示,“派的是内卫司李右统领。”此人只听皇帝的话。
她泄了气势,回头担忧地看着好像老了许多的皇帝,貌似,现在,就她一个人了。
萧律撤下金针,穆万清伺候皇帝喝完汤药,只听皇帝喉咙突然一阵咕噜声,猛烈地呛咳几下,一个小内侍赶紧上前伺候他吐出浓痰,皇帝终于可以沙哑着嗓子说话了,“郑老、柴老,两位尚书,视事而决,玉玺给阿鸾,由她行印。”说完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躺下。
萧律一边收拾医箱,一边说,“皇上身子已无大碍,但仍可能昏迷不醒一段时间,需要静卧休息至少一个月,期间不得动怒,大悲大喜都易再次复发。”然后看着穆万清,“太后有疾可需要我去诊脉?大不了我不出慈宁宫就是了。”
其他人看着太子妃不敢做声。
被皇帝一个神来之笔砸晕的顾辞这才反应过来,在郑首辅、柴次辅、李枞和唐尚书等人脸上看了一遍,人人皆貌似面瘫,实则一脸‘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们无关’的表情,于是定下神,吩咐穆总管,“派几个伶俐的内侍伺候师父,在慈寿门旁边的小抱厦里收拾间干净屋子。”
然后她红着眼眶跑去拉着萧律的手往外走,被萧律摸摸头柔声劝住了,“去处理你的事吧,师父没事,要是皇上再不舒服,师父还过来扎他。”
“好,师父跟祖母说一声,我没事的!”
顾辞让明庭送萧律往慈宁宫去,回过头把四位辅政重臣和穆万清一起请出去,让甘薇和四个小内侍留在皇帝身边伺候,阿钺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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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里已坐着几人,分别是乔阁老、杨御史、池睿、汝南郡王和平南将军段昂,还有御林军钱总统领和老相识阮指挥使。顾辞带着一行人进来大方见礼落座后,穆万清把皇帝的口谕说了,众人鸦雀无声。她叹口气,让穆万清把玉玺和皇帝常用的印章都打包拿来,然后传文青,看他在金銮殿里查吃食有没有结果,还好一切太平。
顾辞暗忖,皇帝是不是有点高血压或低血糖,所以一时供血不足才晕倒?那以后饮食得注意点。看他午饭几乎都是素的,点心也不怎么吃,想来不是血管出问题。她脑子转到去想怎么改善饮食,大家也不说话地看着她,场面一时冷下来。还好她反应过来了,抬首看着众臣,“各位可有什么紧急事务需要让我知道的?”
郑首辅只得开口,“臣认为,皇上的安康暂不宜外传,还请太子妃拿个主意。”
这本是应有之意,顾辞没推脱,“除了各位,可还有其他人见到皇上晕倒?”
“许是没有,当时就我等在场。”
大官是没有,小虾米就不一定了。
顾辞回忆一下皇宫布局,向汝南郡王请教,“还请王叔告知一下,内卫司哪位统领负责宫内安防?”
这话一出,汝南郡王心底大松一口气,若这个娇滴滴不谙世事的太子妃开口让他主持内宫安保,他说不得惹上一身麻烦。其他人也一凛,太子妃果然世事洞明,如果叫汝南郡王负责内宫安全,以后会如何就可说不好,这样坦荡荡地把郡王摘出去,既点明你需要避讳,也表明这是信任你、护着你。其实顾辞根本没想太多,只觉得汝南郡王和顾翮是一样的人,困在宫里看门太浪费。
“邵左统领统一负责后宫门禁。”
顾辞点头表示明白,让穆总管派人去请,“请王叔去查下刚才都有哪些人出入宫禁,暂不用打草惊蛇。记得入宫的也要查。”
汝南郡王轻松地往外走,其他人神色更为郑重地看着她。
邵左统领来了,顾辞直接下令,“交泰门、西内门、安坤门、慈宁宫的角门和永安门立刻通通封上,闯者立斩,”顿一下,她看向穆总管,“这个要写个东西盖个印么?”
穆万清认真回答,“事权紧急,可先执行再颁手谕。”
顾辞对这个答案有点不满,扭头吩咐甘菊,“带五十女护卫,十人一门,你们来砍。”然后淡淡地看着邵左统领补充道,“不管任何人都能砍。”
甘菊领命转身出去,有点吓傻的邵左统领慌忙跟上。后宫封完了就轮到外宫,顾辞看向钱统领,钱统领马上表态,“臣立刻让人把守东、西华门和陵光门。”
“还有午门、崇禧门和四个券洞。另外,不知道御林军编制几何,可否能抽出三百人专门守着乾清宫?”
“回太子妃,用不着这么多人,十步一岗百人足矣。”
“我是要分六组,早晚换班,每天早上和中午摇一次骰子决定哪五十人去守。”
钱统领有些呆滞地应下,立刻去安排。
顾辞叫住他,“孟章门和监兵门也请派人看着,如果我需要请诸位大臣到东宫来,派专人护送即可。”
安保解决,那接下来就是怎么安置这些人的问题了。
“不知道文华、武英两殿都有多少人尚在办公?”
“今日休沐,臣等本是皇上召见。”
顾辞让穆总管去看下两殿、崇文馆、弘文馆和宫学,有官就请过来,其他宫侍下人就别乱走了。
杨御史开口了,“太子妃在宫里如此动作,还需给一个明旨。”他对顾辞观感颇好,首辅次辅带头缄口不言,乔阁老还是顾家姻亲呢,也装聋作哑,那就他来提醒一句吧。
顾辞仔细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不着急,等有人闹起来的吧……”
众人愣了一下,皆有些不淡定了。
顾辞不理他们的小心思,对着阮指挥使笑得很温油,“京畿安全就靠阮伯伯了。我希望四个阙门,包括净车、柴车、水车等门都严密看守起来,形迹可疑之人只管拿下交到宫里,万事有我担责,稍后即发明旨。”
阮指挥使当然表示鼎力支持,绝对不会走路一丝风声。想也知道,目前这群人里就他和汝南郡王能出宫,若真有消息泄露,他跳黄河都洗不清。
又被太子妃补了一刀,“这次没有时间列行事历,所以一旦有人犯错,我人小不知事,打击面会特别广呢,还请知会程府尹一声,让他配合阮伯伯的工作。”
阮指挥使当然不能这样给下属和同僚背锅,他用过一次也知道行事历的好处,至少出事有现成顶缸的不是么!当即表示会和程府尹说,最近京城要进行严打整风运动,稍后会和程府尹一起把签好字的行事历送到东宫。
顾辞满意地放他离开,然后询问郑首辅,“我吩咐的这些事可需要拟明旨?不知是何流程?何人来拟?”
郑首辅答,“乾清宫行人司负责拟旨,臣等内阁三人阅毕无异议,盖内阁章入档,方请皇上用印。宫内事务无须行印,手谕即可。”
“行人司今日谁当值?”这话顾辞问的是穆万清。
“乔禝,乔祖臣。”居然是熟人。
“用印归何人管?”
“艺青是宫闱局掌印的司册正。”
“唔,那即是说,我刚才吩咐阮指挥使调动京城防务需要让乔司副拟旨,然后送予三位过目盖章,再拿来让艺青用印。然后呢,该给哪位?”
郑首辅连忙道,“负责京畿防务的禁卫军和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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