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在我手背上划了一个"明天"。
不由自主的,我就点了点头。
跟着程恪出了屋子,我忍不住问道:“那个奇怪的东西,当时为什么要在咱们入住的第一天滋扰咱们?”
“还能为什么,”程恪说道:“不外乎,是不希望咱们结成真正的阴阳御鬼之术,想破坏了那一场春宵。”
我脸上滚滚的热了起来,立刻说道:“她管的未免太多。”
程恪轻轻笑了一下:“真的结成了,昆仑山的谁也解不开。”
难怪,姥爷想要让我住进太清宫里去,就是为了让我和程恪因为太清宫的屏障给隔开,免得这件事情成了?
我的那个红点,真是……
“那种东西,吃阴气,”程恪说道:“你的纯阴之气和我的阴气都是他们喜欢的,所以当然乐意前往了,你别放在心上,没事了,再出来,我杀了它。”
我知道,阿九一直想要程恪。
但是我分不出来,她是跟我一样的喜欢程恪,还是因为程恪的这个力量,单纯只是想占有?
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如果她真的跟程恪和菖蒲,在生前认识的话。
几百年的光阴轮回,她一直在等?究竟,在等什么呢?
我想不出来。
程恪回过头,望着那开的旺盛的绣球花,没有停下来的夜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了绣球花繁重的花瓣上,响的动听,那一阵子草木清香随着夜风吹了出来,让人心旷神怡。
我看了看程恪那个有些微妙的表情,索性就拉着程恪坐在了回廊的栏杆上面:"我也不困了,咱们坐一坐。"
程恪望着满地的花开,说道:"是不是很好闻?"
我点点头:"有雨天和秋天的味道。"
程恪没说什么,握紧了我的手。
走廊上那油灯摇曳的光洒在了程恪高挺的鼻子上,映得他那鼻尖儿一抹亮光,眼睛也闪耀出来那种暗沉沉的神彩,像是整个世界全能淹没了进去。
我静静的望着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一瞬间,就是永恒,那该有多好?
他能永远留在我身边,说"我在"。
想想就觉得,很奢侈很奢侈。
"你说,"为了避免这个上了瘾一样的感觉继续蔓延下去,我就没话找话的说道:"阿九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不知道。"程恪揽过了我的头,靠在了他肩膀上:"不去想了,你听,这个声音多好听。"
"哒哒哒,啪。"雨水积累在了绣球花的花瓣上,花瓣实在承受不住了,才弯了下去,撒了一汪水,又重新抬起了头来,但是很快又被新的雨水灌满了,周而复始的承接着雨水,抛洒下雨水。
“是很好听。”
只要和他在一起,大概就连寻常风景,都能是那种带了绮丽光晕的一样,普通的雨声,也能听成了一个夜曲。
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做的话,你能不能等等我?"半晌,程恪沉沉的说道:"找到了长生,找到了菖蒲的身世,事情弄清楚了,一辈子,你什么时候想听雨,我什么时候陪着你,好不好?"
眼前细碎的灯光在我眼前模糊了起来,一个酸酸甜甜又带一点苦涩的感觉蔓延在了我心里,前所未有。
程恪的胸口总是那样的安稳,安稳的一点波动也没有,就算一个陷阱也好,就算一个漩涡也好,我好像沉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等着你就是了。"
程恪的手臂,将我围的更紧了一些。
“ 愿君惜取眼前人。 ”
那个出现过了好几次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绕在了我耳边,我拧起眉头坐起来,左右看了看,程恪望着我,问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了,有人在说话?"我想起了李明朗跟我说过的话,就问程恪到:"对了,你有没有在我身边,看见过什么可疑的灵体?"
程恪蹙起了英挺的眉头来:"什么灵体?"
他看不见吗?
正这个时候,夜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啪”的一声响,外面打雷闪电,动静越来越大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映着夜色:“偏偏这个时候打雷……”
我问道:“怎么了?打雷……难道对逃跑了的那个怪物有影响?”
“但愿不会,”程恪说道:“那个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经了天雷的话,很可能会出现什么变化,加上这里……”
“哄!”又是一声巨响,接着“喀拉”一声,旅馆院子里面的那个老桑树居然被击中了!
一道闪电的白光掠过,那棵树断了一根枝桠,树干上冒出来了滚滚的白烟!
“这是……”我站起身来,程恪将我按下来了:“别看了,吵得很,回去睡吧。”
我点了点头,跟着程恪回去了。
夜里,靠在程恪身边,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心里禁不住犹豫起来,罗蔚蓝,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
许多事情,不可能是偶然。他真的会是百年之前的罗家人吗?
找回了他的身世生平,像是等待高考成绩一样,期待,又害怕。
这么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睡半醒的时候,觉察出来程恪悄悄从我身侧坐起来,定定的望着我的伤口,忽然弯下身子,给我吹了吹。
那冰冷的气息扑在了手上的伤口上,像是小孩子跟大人要的那种心理安慰一样。
我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那样气场强大的程恪,也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忽然我就觉得,什么也不重要,只要程恪就是程恪。
细密的雨声在外面持续着,隐隐然,像是夹杂了什么别的声音,鸹噪不绝,我就在那一片吵嚷的声音里面,终于睡着了。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还没睡醒,外面先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声音耳熟,是胡家的姐妹!坐起身子来,看见程恪早站在了门口了,一身白衬衫在初晨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回过头来,桃花大眼里面闪着细碎的光:“你怕蟾蜍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而外面的雨声还在持续个不停,我莫名其妙的从床上下来,说道:“不怕啊,怎么了?”
“要是不怕,你就看看。”程恪打开了窗户。
透过那窗格子, 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起来,只见庭院里,回廊里,到处都是蟾蜍!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蟾蜍!
那些蟾蜍粗粝的皮肤上经了雨水,润润的闪着水光,肚子大大的,发出了飨足似的“呱”声来。
我探出头去,只见绣球花下面,桑树边上,比比皆是,而那个胡家的女人正在走廊上将脚往回一缩,声音发颤:“大姐,你看看!”
被称为大姐,岁数最大的那个中年妇女也探出了头,禁不住是个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么多……”
“触动了五足蟾蜍神,这也是正常的事情,”那个胖大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等着吧,有的是能看的。”
“马二呆,你是不是还想再喝一次那绿水?”小一点的胡家女人瞪着狭长的狐狸眼说道:“我们送给你一个新的迷魂阵如何?”
马二呆脸色一变,嘿嘿冷笑了一声:“你们心里明白,装腔作势些什么?既然是这个阵势,谁也别出去了,就在困在这里等着吧。”
我记得在西川这个地方,五足蟾蜍神的威力很大,西川人尊重之余,普通的蟾蜍也是不敢去动的,眼看着这里的蟾蜍密密麻麻的蠕动,一脚下去能踩死俩,一定谁也出不去。
胡家两姐妹合计了一下子,转头对着前厅的方向,用嘹亮如唱山歌的嗓子喊道:“老板!老板!你说这可怎么办诶!”
胖馒头从前堂的后窗户里面伸出来那个面无表情的白脸,也嘹亮的回答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诶!”
这一唱一和的,简直跟对唱山歌似的,虽然形势不太乐观,可是十分滑稽,还是让人禁不住的想笑。
胡家剩余的两姐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喊道:“那总不能饿死在你们这里咯,有饭食你送来喂!”
“出不去呦,我不杀生!”老板漠然的摇了摇头:“饭也做好了,热气腾腾,谁有法子谁就吃。”
我实在坚持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果然,几道刀一样的目光投射了过来,恨不得将我给割了。
程恪抬起头,回看过去,那几个人脸上僵了一下,又把眼神错开了。
他那桃花大眼望着我的神色,倒是柔了下来:“你饿不饿?”
我摇摇头:“还说不上。”
“诶呀!”忽然另一侧的窗户里面,也探出来了一颗毛蓬蓬的头来,是罗蔚蓝,他那头发平时整整齐齐的,原来睡醒了之后,是这么一个模样,跟鸡毛掸子似的。
他转过脸来,也有点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马二呆和胡家姐妹没有理睬他,马二呆倒是探头往屋里喊了一声:“老大,你看看,这可怎么办?”
那个跟马二呆结伴同行的那个细瘦大汉也从窗户上探出了头来,盯着满地的蟾蜍,拧起了粗短的眉头,说道:“麻烦了,五足蟾蜍神要是动怒,咱们谁也出不去。”
“那,咱们……”
“行了,”细瘦的大汉说道:“饭食我去拿,蟾蜍害怕烈日,这雨过去了,自然就没有了,等一等就是了,这雨下的,也真是够讲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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