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叫秃子这般打脸的事。
其实曾孝义也不过是正赶上,白老爷子在来之前刚跟儿媳妇又生了一肚子气,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这种聚会上,又让他想起惨死的女儿。
再看到不算很靠谱的文沫,一时间憋不住气,尽数撒到了曾孝义的头上,便不管不顾地揭了人家短。他这脾气。有的时候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受不了,更别提其他人了。曾孝义一张脸涨得通红,目眦欲裂的盯着白老爷子,恨不得扑上去啃下他的一块肉。
众人见两人闹得实在不像话,纷纷两边说和,白老爷子痛快地撒了气,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自知有些失言。自己也是失了女儿的可怜人,既然明白这种被摘了心肝似的疼痛感觉,刚刚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确实是太过分了点,可是他毕竟年长,当曾孝义的爹都绰绰有余,这么多人陪着,他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说句对不起,只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看向窗外,一言不地内心自顾自去懊恼。
曾孝义为自己女儿的案子奔走也有十来年了,这十来年,他把整个y市来来回回都跑了个遍,就连信访局都不知道去了多少趟。别人的白眼他看得多了,如果他是一个心眼儿小的人,怕早八辈儿就被这些人活活气死,也不可能坚持到今天。因此众人劝了几句。他便也熄了心头的火气,就坡下驴。
这些人是他在短时间内召集来的,他们能来就是给自己面子,十几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长的足以让很多人,遗忘当初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仍然记得。当初他们的聚会参加的人数有多么多,他小小的家根本放不下,不得不去附近的公园广场之类的地方,人们从互相倾诉内心的悲苦到对案件的各个细节反复推敲,很多人最后都成了朋友,时时联系,密切关注着案件的进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便慢慢少了,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新的意义,人们纷纷离开,去寻找生命中更重要更值得关注的焦点,那些死去的人成为了一个符号,一种记念,他们的聚会也从户外挪进了他的小家,时间上更是从每周一次变成每月一次,再到每年一次,最近更是两年多不曾聚过了。
曾孝义不是没想过要走出来,他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平时的生活还需要靠着比他还大的哥哥资助,幸亏嫂子和侄子都是明理大方的人,没在钱的事上给过他难堪,才让他厚着脸皮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中不愿意清醒,仍然坚持着住在女儿当年出事的家里,哪怕这片房子都被拆了,他仍然坚持着做个钉子户,连断水断电之类的极端手段都没能让他屈服。
其实他以前压根没听说过文沫的大名,刚刚编了句瞎话,也不知道是用来说服众人还是安慰自己,他太想要一个答案了,盼得毁了好好一个家,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他不后悔,也许有些人认为好好地生活下去才是对死去亲人最好的交代,但曾孝义却不觉得遗忘大睁着眼睛衣衫不整的女儿是什么好事,她死时满眼的惊恐迷茫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他每每午夜梦回,总能看到女儿仍然躺在冰凉的地上,大张着嘴,像离开水的鱼一般无声地呼喊着,却只能任由身上强壮的男人欺凌,一点点失去生机。
他是恨死了自己的。当年警方推测出凶手的作案时间大约在下班前半个小时左右。那个时候他刚调来y市不久,供电局的工作还没安排下来,只让他跟着先熟悉熟悉,基本没什么正事。出事那天,他本可以早早回家的,却在回家的半道上看到有人打牌正热闹,便跑去看得忘我,等他到家,已经6点半多了。
妻子那时候在外面的小作坊作活,活多钱少工作时间长,他早就说了让她辞了,省得累出毛病,以后有机会再找别的工作,可是妻子不愿意在家吃闲饭,况且女儿已经开始上学,家里支出多,手头紧巴巴的,哪怕现在妻子挣得少些,但因为工资是计件日结的,每天多少有些收入,虽然不多,但是一家人一天的饭钱倒也够了,妻子舍不得放弃,每天都累到8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本来曾孝义还想再多看会打牌的,后来想着女儿放暑假在家一个人,这个点钟怕是早饿了,妻子肯定还没回来,他得回家做点饭,才依依不舍地往家走。
他做梦也没想到,就是他一时的分神,便让女儿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他到死也忘不了那天回到家见到的一幕:家里的房门虚掩,曾孝义推门进家的时候还想着,以后一定好好教育闺女,现在社会上那么乱,怎么能不关门呢,然后他进了屋,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儿。他慌忙扑过去,女儿有些青的脸色以及略冰凉的身子都说明一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他抱着女儿,耳朵贴在她的口鼻处,感觉不到细细的呼吸,心下一片冰冷,连报警都忘了,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似乎只要他这样做,女儿就会活过来一样。
不久之后回到家报警的妻子怎么劝说,曾孝义都不愿撒手,还是警察后来没办法,强行分开了他们,整个过程曾孝义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被人掏走般空虚绝望,却是连滴眼泪都流不下来。
女儿是因为他晚归才死的。这个认知让曾孝义陷入疯狂不能自拔,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他觉得,如果他好好地活下去,是会对不起地底下的女儿的,只有他痛苦着,挨饿受穷,过得凄惨无比,才能让自己良心上过得舒服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