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杀人当成个大事儿,直到现在,角色反转。他成为了面对着枪口的哪个人,才非常理解以前死在他枪下的那些人的心里。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死更糟糕的了,他还没活够,可是他明白的太晚。现在他的生死已经不由他自己掌控了。
“怎么敢做不敢说?你们要搞搞清楚,现在你们还活着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我还有耐心听你们说。但是你们有两个人,我只需要听一次完整版,你们两个谁先说。谁就能活得长一点,今晚不愿意说的那一个,没有关系,我十分高兴能送你们上路。要知道,等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十六年,十六年啊!五千多个****夜夜,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们!十六年前,你们让我的母亲,在血泊中躺了那么久,耗光了她所有的活力。流尽了她最后一滴血,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也让我落在一个变态的老女人手中,这么多年过着非人的生活。是你们生生的毁了我的人生,我现在拿你们一条命来作为赔偿,你们占了大便宜了。如果不是你们的妻儿全部都已经出了国,而我没有那个经济实力追他们到大洋彼岸,我一定要让你们尝一尝,我当年所受的苦。所以我希望你们识相一点,我已经很生气。你们真的想试一试我到底敢不敢杀你们吗?说话!”
冰凉的枪管顶着太阳穴,触感真实无比,冯卫健以前也是玩枪的高手,自然知道。这把枪的保险栓早就已经拉开,对方只需要轻轻地曲起食指,那已经上膛的一颗子弹就会从枪管中飞出,以极快的度钻进自己的脑袋。他的死相,不会比李欣和贺旗更漂亮。
这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早已经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刚刚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让冯卫健慢慢有些明白过来,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悲哀地现,李欣一直以来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是他太过自负,一直也没有听李欣的话。那个懦弱胆小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无的放矢,然而他却听惯了狼来了,没有选择相信,才让自己今天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生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他说他的母亲在十六年前,倒在了一滩血泊里。冯卫健模模糊糊地想起,好像那天死去的人中,确实只有一个带着个孩子的母亲。卢嘉嘉,桑念远的姘头。那么眼前这个孩子,难道就是桑念远在外生的野种?16年前一夕之间失去了父母双亲的他,这是回来为他们报仇来了。
此时冯卫健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绝望两字来形容了,他依稀还记得,当年开枪杀死这两个人的,都是自己。不管自己说与不说,对方能放过他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没道理凶手在杀了那么多只是与案件有些许联系的人后,会选择性地放掉自己这个主谋加执行者,他这次死定了。
要说冯卫健整个人,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般的人物,既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再绝望再害怕,再痛哭流涕去求原谅都没有用,那么索性就让自己死得有尊严点。想通这一点,冯卫健突然觉得自己不用再害怕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还要连玉成陪着,他也不算亏了。
冯卫健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倒让卢思奇觉得有些意外。刚刚他是故意说那番话,目的就是要让这两个糊涂虫明白明白自己到底是谁,让他们内疚又害怕,更容易说出事实。
他早已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好了录音功能,等着记录下母亲当年遭受的冤屈,然后送出去,自然会有人帮他公布在网上,扩大影响。
指着文沫一个人,他还没有那么天真,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而文沫是研究人性的高手,她装得再真诚也没有用,卢思奇从骨子里就没有想过要完全相信她。
当然了,如果文沫说到做到,那就是他多此一举,如果不能,他做了两手准备。
他只是不想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到时候鸡飞蛋打,他人都不在了,所谓的事实真相,文沫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会为了追求所谓的公平正义,扛住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吗?
眼前这两个看起来有些颓废的窝囊男人,是L市乃至整个省叱咤风云的人物,要扳倒他们,自己必须多思多想,要不然,哪怕是这两个人亲口说出来的,到时候警方一句他们是被胁迫的,被枪指着脑袋时候说出来的话做不得数,他精心策划,细细筹谋,都将变成一场笑话。顶在他头上的,也只会剩下一个杀人犯的名头。
死他是不怕的,他只怕自己的死毫无意义,如果不能为母亲正名,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岂不是全白受了,自己苦心孤诣拉他们下水的念头,到最后却变成了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穷凶极恶的坏蛋。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他早已经不再天真,在这个天天提倡法治的社会里,人的力量大得乎他的想象,他也曾以为,真的就是真的,永远也假不了,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别人那里,只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简单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愿意相信什么,都喜欢听到什么。桑念远案如果翻出来,这些恶固然会被严惩,与他们有关联的人又有几个能逃过?一个小小的卢嘉嘉,要将L市搅得天翻地覆,牵连者众,这是很多当年或多或少、也许知情也许不知情被牵连在内、现在L市混得人模狗样,有一席之地的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么多的阻力,卢思奇一个人的力量,无异于螳臂挡车,徒增笑柄。加上个文沫,也多不了胜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