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行一个礼,点一下头。宛若云行水流。谢涟心跳竟就慢了半拍,一瞬间连白雪也馨香曼妙起来。
他停了脚步,手探了探心口,略有些不解。片刻之后,才对阿狸点头还礼。
阿狸便不再看他,依旧望着院中流风回雪,舞动在半空。
老太太是不喜欢谢家人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司空王钦家与谢太傅坏过两门亲,且是谢太傅先令女儿弃夫的。王钦家和王坦家同宗,老太太当然向着自家人,便不怎么爱搭理谢桓。
只是谢涟这少年真心俊朗清雅,老太太也不是个迁怒于小辈的,对谢涟一向还算慈祥。
谢涟到王家来也从不忘来老太太屋里拜见。
只是像卫琅那般,进去便跟老太太聊得欢声笑语天花乱坠,俨如忘年之交,也不可能。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已经出来。
出来时阿狸还站在哪里。谢涟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
显阳殿里,皇后正跟几个小姑、闺女说话。
司马煜晃悠进去,见一群姑姑姐姐,先懵了一阵子。
旁人还好,长宜公主是养在皇后跟前的,从小看着他长大,便无太多避讳。见他仄仄的模样,先笑起来,“大正月的,你又闹腾谁去了?”
司马煜:……=__=
跟姑姑阿姊们打过招呼,对长宜公主做个鬼脸,便蹭到皇后那里去。
皇后当着公主们的面,从来不偏爱司马煜。母女姑嫂间话着家常,对司马煜的乱入表示十分嫌弃,“不是说今日要出去玩儿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司马煜道:“身上不舒服,没去成。”眼睛滴溜溜望了皇后一会儿,道,“阿娘,我有事求你。”
皇后:……
“就说你哪回来不是有事求我吧。”自己也笑起来,“说吧,可是又闯什么祸了?”
“这回是件好事,我保证。”也不待皇后说,就先拉了个胡床过来坐下,“我想让王坦的儿子给我当伴读。”
——既然他去不了王家,那干脆就让王家人来见他好了。
他一说倒是勾起皇后的心事来,皇后一时就没答话。只问长宜公主,“你夫家跟王坦家是有来往的?”
长宜公主笑道:“是。别的我不敢说,王坦家这儿子却是极好的。虽年少,却样样都不落人后,最难得的是心思纯净,正直明理。”
皇后就点了点头,“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想必家教也是好的。”
“想来是不差的。”长宜公主听皇后有意探问,便接着说,“他家里还有两个姊妹,大的十岁,名叫王琳;小的才满周岁,尚未取名。小的且不论,大的却不怎么爱抛头露面,究竟人品怎么样,也不好论断——书法、绣活倒是极出众。去年我夫家祖母庆生,她跟着王夫人露了一面,”一面想着,就笑道,“模样也很周正,就是不爱说话。听说从小就是个讷于言辞的。”
皇后道:“这不是个毛病。伶俐有伶俐的好处,文静也有文静的好处。”
长宜公主笑着点头。
倒是一旁坐的静安长公主皱了眉头,道:“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个王琳,可是那一日在堂下跟个小子玩草编的?”
一屋子人都望向长宜公主。长宜公主十分尴尬,然而静安长公主是她姑母,她却不好十分辩驳,只能答:“是她。另一个却不是什么小子,是敬叔家的老七,名叫沈蒜子。”又说,“借着这个年,也才只四岁。”
静安长公主越发轻蔑道,“原来是家奴子。”
沈敬是庶子,母家卑微。虽人才十分出众,却总被人嘲做沈家奴——这个时代就是这么不把庶子当人看,实在是因为嫡妻娘家不好惹。
静安公主自恃是庾太后所出,明知皇帝自己就是庶出,还这么说,其实是在故意放地图炮。
便有人打圆场,笑着转移话题,“这小娘子倒是孩子心性。”
长宜公主道:“也不是——小孩子听了冷言冷语,偷偷在堂下哭呢。一屋子人都围着沈田子转,也没谁去管他。王琳见了,便编了只草蝈蝈儿给他,逗了他一会儿。”
静安公主又道:“跟个家奴子混在一处,到底还是有失身份。”
这次连长宜公主也有些恼,便不理她,只对皇后道,“我瞧着她对沈蒜子笑的模样,真是好看。”
平日里都是司马煜和稀泥,这一回他却比谁都呆,竟像神游去了似的。
皇后便也笑道:“这姑娘倒是副软心肠。”
才又端起杯子,拨了拨茶梗,对司马煜道:“我会寻个时候跟你阿爹说。只是一件,人家孩子与你不同,等来了,可不许欺负他。”
长宜公主偷偷拽了司马煜两回,他才回过神来。忙道,“这个当然。”
皇后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众人便也不久坐,纷纷起身告辞。
司马煜叫住长宜公主,“阿姊找我要的字帖已经寻到了。稍等片刻,我令人取来。”长宜公主只好留步。
不多时,司马煜应付完了皇后的问话,火急火燎的追过来。
长宜公主就笑道:“字帖呢?拿来。”
司马煜不以为意,道:“我那边有的,阿姊随便挑。”
长宜公主哭笑不得,“你还真大方——说吧,有什么事?”
司马煜道:“那个……”他心口又抽疼起来,连脑中都有些昏黑,却强忍住了,硬逼着自己说出口来,“王琳……你再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