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看着他对面的孙清扬。
她穿着件绣满明艳嫣然玉色芍药的织锦袍子,青丝松松挽了个髻,只斜插着一根累金丝盘成的芍药花簮,有些散落的头发懒懒地垂落在肩上,素净着一张小小苍白的脸,拢在那件雍容华贵的袍子里,和她平日里的圆润饱满不同,倒显出几分纤弱楚致来。
她手里拈了一枚黑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玉质的棋盘上,黑白分明如墨玉白玉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
就是这双眼睛,在宫里头这么多年,都没染上什么风霜,仍然澄澈。
他拈起一颗黑子,帮她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方才道:“朕从来不是多情之人,如何能够怜尽天下女子?”
孙清扬痛心道:“可她是你的结发妻子,是你的原配嫡后。”
朱瞻基拿起一颗白子,填在棋盘上,“朕结发的人,是你。在朕的心里,你才是原配。如今,朕不过是从她手里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她固然是个好的,可这后宫里头,有几个不是好的?你以为那些凭空就消失的,都是朕薄情欢娱之后就丢弃了吗?是她们想要的太多了,甚至对朕的子嗣下手。”
他淡淡的口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先前吴选侍如果不是你要用她的名头给云实,早就该死了,她竟然为了争宠,买通长春宫的人,对赵贤妃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就为了朕曾经赞过她有当年贤妃的风范。还有皇后迈台阶掉了的那个皇子,是秦昭容让宫人往台阶上洒了水,才会导致皇后失足……她对皇后下手的原因,是想讨好你……”
孙清扬吃了一惊,这些事情,她竟然一无所知,秦昭容,仿佛一夕得恩宠,红遍六宫,宫人都说她长的像自个,自己怀孕之后,她时常到长宁宫里头来坐,是个声音柔美的女子,原还想等自己眼睛好了,要好好赏她,谁知还没等自己的眼疾恢复,她却突然就了无声息,宫里头传闻说是病逝,原来,竟然是皇上下的手。
“朕不在意后宫里头,争奇斗艳,或者是捻酸吃味,但,得有个界限,对子嗣下手,或者是想谋夺他人性命,都得付出代价。”朱瞻基平和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戾气,“后宫里的弯弯绕绕,朕不是不懂,是没兴趣去揭破,做为一国之君,宫里头的这些个手段,怎么能比得上朝廷里的权谋之争?”
“有些人,朕能够容忍,就是因为她们有心却没胆,并没有真刀实枪去做。你还记得惠妃当年令你惊马之事吗?朕曾经罚她在你的宫门外跪了一夜,所以之后,她虽然忌恨于你,却再不敢下手,只能去投靠皇后,谋些能够争取到的利益。”
朱瞻基看着孙清扬惊愕的样子,执着她的手,再落一颗黑子,“妃位也好,后位也罢,朕知道,对你来说都不足道。你要的,从来都不是这四方天空里的一个位置。是朕当年强留了你在这紫禁城里,朕就要给你最好的来补偿,因为唯有拿回后位,才能让你和朕,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至于其他人——”
朱瞻基顿了顿,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朕既无心,又何必假模假样哄她们开心?朕若是对皇后怜惜,那就得对你分心,清扬,你确定,你想要的,不是朕的全心全意?”
不要他的全心全意吗?孙清扬的心头一痛,讷讷不语。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为了怜惜他人,违背自己的心意呢?皇后那里,她无过,朕也不会编排她,就明诏天下好了,朕悦贵妃,立贵妃之子为太子,亦欲立贵妃为皇后。”
听到朱瞻基这样明明白白的告白,孙清扬心口一甜,她抬眉,眼前的人锦袍明亮,通天冠飞扬,棱角分明的眉目却带着桀骜不羁——不过登基两年,却已然隐隐有天下俯首四海在握的气度。
想到发际上太后赐下的那支芍药花簮,她迟疑片刻,道:“皇上圣意已决,臣妾也不再说那虚情假意推托的话,只是,过两年好吗?皇后如今身子大不如从前,臣妾怕她才经丧子之痛,又历这被废之苦,会承受不了。”
再过两年,不管皇上是不是还坚持,她都算全了对太后的孝道。
送芍药花簮来的内侍曾传下的太后口谕,叫她为了皇后的身子着想,务必要拦住皇上废后的想法。
虽然太后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但芍药类牡丹,太后赐下这样一枝花簮,何尝不是告诫她,不要有非份之想。
太后的雷霆手段,孙清扬不是没有见过,如果在这当口,非得拗了太后的意思,只怕她就是当上...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