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
约莫过了小半刻钟,觉慧的面色终于恢复如常,而她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向杜光武笑了笑。
“方才一时说得急了,咳得厉害了些,惊扰了阿乌。往常也并不总是如此的。”她歉然语道,抬起衣袖擦了擦唇角。她的神态显得有些疲倦,唯那眸子里的温暖与关切,却比方才还要浓厚。
她满是慈爱地看着杜光武,柔声道:“阿乌还是莫要离得我太近了,别过了病气去。”
杜光武神情复杂地看着她,面上似悲似喜,又似是了无情绪。
两个人一时间都未说话,只静静地相对而立。
暮色越发地深浓起来,西边的天空上,不知何时现出了一轮弯月,一粒孤星伴在月轮的侧畔,那遥远的星光,清冷且淡漠,似是神祗俯瞰尘世的眼睛,冷眼看向这莽莽人间。
觉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些时候,她会觉得,那些尘封的往事会不会只是一个梦。在梦里,有背叛、有伤害、有死亡的痛苦恐惧,亦有些许令人留恋的快乐与温情。
然而,那终究不过是一个梦,梦醒后,她仍旧安静地过着她的日子,每日里诵经抄经、种菜浇肥。那关起的庵门便是一道枷锁,将她锁进这一方安静如死水的天地,却将往事与滚滚红尘,锁在了身外。
而现在,这个站在她身前的年轻人,他的眉眼与气韵,他极力压抑自己的表情,他衣袖与靴子上的尘土,还有他痛苦而又悲凉的眼神,这一切无不在提醒着她,那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她曾经的主人,她最为依赖与依靠的桓九娘,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寒冷的、下着大雪的冬天。
觉慧闭上了眼睛。
她在那片刻绝对的黑暗中沉浸了一会,复又睁开了双眸。
那一刻,她的神态已然恢复了平静。
佛说空、说灭、说生如逝、逝如生。可是,若不将前尘堪破,又何谈虚空幻灭,又哪来的向生而逝、向逝而生?
觉慧舒了口气,忽觉身体一轻,那山风拂面而过,似拂去了千思万绪,唯留一派空明。
她回过头,视线凝向天边的那一粒孤星,安然地说道:“我是唯一活下来的桓氏家仆。我想,一定是女郎在天之灵护佑着我,才让我逃过了那一劫。”
她的语声中带着些许柔软与回忆,再没了方才的悲愤,唯有淡淡的温情:“女郎是个很温和的人,性子沉稳。从被软禁于田庄,到先帝给桓氏定下了‘十可杀’的罪名,这期间,女郎除了吐过一次血之外,便一切如常,只是身子却一日日地衰弱了下去。后来有一次,女郎忽然看着我叹气,说对不起我们这些跟着她的人,还说杜行简其人坚忍狠辣、行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若是桓家被叛了重罪,换了旁人,我们这许多人可能还能留一条活命,只可惜,她嫁的是杜三郎,我们这些桓氏仆役,只怕也要受她的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