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前世始终无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程廷桢这个人也不算太简单。
既然已经提前给程家示了警,想必往后程廷桢会更加防备,秦素也觉心下稍安,与阿忍又商量几句余事,已是天交子时。
秦素劳心劳力了半宿,疲累万分,倒头睡下,不想却是黑甜一觉,连梦也没做一个。
次日起榻后,简单地用过了朝食,留宿于秦府别院的一行人便再度启程,前往青州。
或许是昨天左思旷露了个面,今日的行程便顺利了许多,没在城门处耽搁多久便出了城,不消多时,那风里便传来了一缕桃花的香气。
“桃木涧的桃花应当开了好些了呢。”阿葵久居青州,自也曾陪着女郎或郎君们去桃木涧踏过青,此时便掀开了半幅车帘,望着桃木涧的方向说道,语气中不乏向往。
秦素顺着半启的车帘往外看去,青空寥阔,官道笔直伸向前方,而在视线尽头的极远处,一带粉云堆于天际,好似朝霞停落,美不胜收。
桃木涧的野桃花,已是如期盛放。
秦素遥遥地看着,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何氏满门被屠,秦家与程家几乎便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然而在不相干的人眼中,这许多事凶险与人命,怕也及不上春风里盛开的一树桃花。
秦素止不住地觉得恍惚,桃花的香气嵌在风里,芬芳如酒,阳光醺醺然兜住头脸,晕眩的感觉漫卷而来。
此时,一旁的李妪已是接口笑道:“你们小娘子就爱个红花儿,我们这些老妪可没这般想头,只知道天暖了,老寒腿便也不会犯了,这才是最舒服的。”
秦素一下子醒过了神,不由微微一哂。
她这又是犯了什么病,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殊不知这世间本就如此,你死你的,我活我的,每个人皆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谁又能顾得上多瞧旁人一眼?
她两世为人,却还不如阿葵和李妪活得明白,真真可笑。
这样想着,秦素便也真的笑了起来,弯了眉眼看向李妪道:“府中守孝,我们倒不好出门赏玩起来,不过妪却是无碍的。待过几日得了闲,我给妪一日的假,叫阿葵陪妪去赏桃花。”
李妪不意秦素竟是如此宽和,自又是一番恭维马屁,直将秦素夸成了天下最大的善人。
谈谈讲讲间,马车便进了城,车外的风景也变得熟悉起来,阿葵此时不敢再启窗看景了,因为车外多了一个董安。
董安是奉了太夫人之命前来迎接秦素的,比之当初自连云重返青州时的简慢,秦素此次回归,得来的重视与优待不可同日而语。
巳正三刻,马车终于悄然停了下来。
这一回,马车仍旧停在了秦府的角门,而那檐下的风铎也一如两年前,在风里悄声吟唱。
纵然有钟家父子相陪,秦府的大门却仍旧不能开启,那门楣上悬下的白纱,昭示着府中正在守孝,若要开启大门迎客,必须待阖府释服后才行。
到得此处,秦素早便收拾起了心绪,扶着阿葵的手下了车,带同一群仆役,款步跨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