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那样疼爱道:“听二哥的,好不好?”
在樗里疾的好言相劝下,嬴华已经心软,道:“听二哥的。”
樗里疾拉嬴华坐下,略带责备道:“你这一上战场就收不住的性子,可得好好改改。打仗拼的不光是勇气,还有脑子。君上让你跟我来曲沃,就是放着你着了龙贾的道,好让犀首专心应对。”
“你们就等着吧,将来我一定可以独当一面,和二哥一样领军出征。”
看着嬴华自信满满的样子,眼眸中闪耀的光彩令他也不禁想要去相信此刻嬴华立下的誓言,点头道:“二哥自然相信你,不过你也要记得,上了战场,保护好自己,现在这伤就是给你一个教训。再说,你都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回头让高昌知道了,可不得心疼死他?”
提及分别多时的高昌,嬴华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在樗里疾面前才敢吐露真心,道:“二哥,我想高昌了,不知道他在义渠怎么样了。”
他们在河西,对秦国北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嬴华自然也就不会知道高昌失踪的消息。她只是想起和高昌分别时,那少年望着自己依依不舍的样子,便将她这些日以来被压抑的儿女情长都勾了出来。毕竟年轻,又只在樗里疾面前,嬴华一时忍不住,就这样哭了出来,道:“我想高昌。”
樗里疾抱着嬴华安抚道:“等咱们打胜了就回咸阳,要是高昌还没回来,我亲自带着你去义渠找他,怎么样?”
嬴华啐了一口,道:“君上才不同意呢。”
“那咱们就偷偷去,反正暂时打完了仗,也没咱们什么事,好不好?”
嬴华破涕为笑道:“还是二哥好。”
樗里疾为嬴华擦去眼泪,道:“所以你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高昌。他那么心疼你,你如果出了事,他不得疯了?”
分别后的思念还在心头萦绕,但只要想起高昌,嬴华心里还是一阵温暖,嘴角不由上扬,道:“二哥拿我取笑,我不跟你说了。”
“还有最后一句,焦县一战,你好好留作后援,不可冲动,否则就是违抗军令。”
樗里疾肃容叮嘱,嬴华亦郑重答应,这一晚在他们兄妹之间所凝聚的,除却血缘亲情,更是对于秦国共同的热爱和为之舍生忘死的军人气节。
秦军在攻克曲沃之后,很快又祭拜了驻扎在焦县的魏军。不同于在曲沃时的奇袭,秦、魏焦县一战则是光明正大的战场对决。
那一战,嬴华没有亲眼目睹,但她听得见从战场传来的声声战鼓,有力坚毅的鼓声正入秦军勇往直前的信念一样,不可动摇。
战场之上,两军对阵,秦字大旗随风招展,旗下秦军严正以待,随着震天鼓声,开始了又一场生死之战。
血溅五步,横尸千万,每一场战斗都无疑充斥着死亡,刀剑交锋的生死间,是每一个战士对母国不可被磨灭的信仰,即便是一败涂地的魏军,也有他们想要守护的国。
秦军一战,堂堂正正,打得魏国溃不成军,这场毫无悬疑的战斗,也为秦国军队的勇猛增添了浓重的一笔。
战事之后,嬴华望着满地死尸,终究难免心生感慨。她没有走入遍布英灵的战场,只是站在一旁的高地上,望着眼前的血流成河,听着风声卷动军旗的声音,像是对亡魂最终的慰藉,落下了这一场战役的结局。
“以后你还会看见更多的死亡,更多的人会倒在你的剑下,死在你的面前,会怕么?”看似轻描淡写的问题,却在樗里疾最终的叹息中凝成了无奈和悲凉,随风而逝——这是他们身为军人的无奈,也是嬴华正在经历的成长过程。
那些正在清理战场的将士正在搬运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清算着这场战斗的伤亡。她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征战之所,蔓延开去的死亡如同铺就在自己脚下的路,将会陪伴她走过将来数十年的光景。尽管内心满怀热血,却还是会为这样的牺牲而感到悲伤,嬴华低头沉默,见樗里疾又要抬手来摸自己的脑袋,她立刻躲开,道:“我已经长大了,二哥不要就不要再摸我的头了。”
樗里疾失笑,放下半抬的手,道:“好。”
嬴华取下自己的佩剑,正是当初嬴驷送她的礼物,如今已成为她杀人饮血的利器,和那些死亡一样,会陪着她走过将来漫长的征战岁月。
年轻的女将双手托起宝剑,面对将要西沉的落日,无比诚挚且郑重道:“我不惧死亡,更不怕杀戮,只要秦国需要我,我就会以秦剑为秦国开路,至死方休。”
夕阳下战甲加身的女战士看来身形单薄,但飞扬的眉宇正如同她手中的宝剑一样散发着坚韧果敢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