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湛心中悲伤,道:“年华,出征之前,可以陪我去看荼蘼花吗?你还欠我这一个诺言。”
沉默良久,年华答应了宁湛,“好。”
这一次出征,无论生死,她都会离开宁湛了。如果,她能打败端木寻、龙断雪,让云风白醒来,她就会和云风白离开玉京,浪迹天涯。如果,她不幸战死沙场,那么也是和宁湛永诀了。临行前,她决定把欠他的这个诺言还给他。
“只是,已经春末夏初了,哪里还有荼蘼花?”
“有一个地方,荼蘼花还未谢尽。你跟我来。”宁湛很高兴,拉着年华走出了承光殿。
荼蘼宫。
荼蘼宫是宁湛为年华修筑的宫室,花园中种满了荼蘼花,宫室中挂满了年华的画像。年华远嫁北冥后,这是宁湛的忏悔,也是他的思念。他原本计划年华从北冥回来后,就娶她做他的妻子,可惜世事不以人想,他失去了她。
年华站在花园中,身边是一片正在凋零的荼蘼花海,残红瘦白,花颓枝败。凋零的美丽,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虚无和缥缈。
“这里的荼蘼花虽然也已经凋残了,但终归还未凋尽。”宁湛道。
“嗯。”年华突然有些伤感,她觉得生命中曾经无比美好的一些东西,也都随着这些荼蘼花一起凋零,死去。那些曾经以为会地老天荒,永不改变的诺言,以及那些再也寻不到的青涩却坚定、真诚却虚幻的爱恋。
合虚山中,葬梦崖下,荼蘼花无边无际地盛开,如火如雪。少年和少女在花丛中相拥而眠,彼此凝望,眼中是温柔的缱绻,浓烈的爱意。他们发誓永远相爱,不离不弃。那时,他们以为爱情如合虚山中永不凋谢的荼蘼花,永远那么美丽,不会消逝。
当时少年不知愁,执手诺白头。红颜明烈,帝子多情,未解世事忧。
谁共花下一壶酒,笑说清平后。奈何东君,无意相留,春去荼蘼瘦。
年华望向宁湛,宁湛也正望着她,两人隔着凋零的荼蘼花相互对望。花瓣飘零如雨,卷过两人身边,零落成尘。
宁湛走向年华,低头亲吻她。他不能没有她,他想挽回她。身为崇华帝,他最爱江山;身为宁湛,他最爱年华。
宁湛的唇触碰上年华的唇的瞬间,年华侧头避开了他。
宁湛觉得悲伤,他还是无法挽回她。她始终不原谅他曾经做下的错事,她已经不再爱他了。她会离开他,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独享无边的寂寞。
年华垂下了头,“花也看过了,这个诺言我已经还给你了。”
年华想走,宁湛拉住她的手,“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年华喃喃道:“除非,我能忘掉你做的一切,忘掉皇甫钦在我眼前死去的样子,忘掉我亲手杀了他……忘掉那些悲伤的、罪孽的、痛苦的记忆……”
宁湛松开了年华。时间无法倒流,他做过的事情,即使再后悔,也覆水难收。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河,谁也渡不过彼岸。
年华抬步离开。
走了几步,年华回过头来,“宁湛,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宁湛问道。
“如果,如果我战死在炎塚原,云风白也无法醒来,请把我们葬在一起。我爱他,也欠他太多太多了。”
“你不会死,你会活着回来的。”宁湛道。
年华无声叹息,转身离开了荼蘼宫。
年华的背影在落花纷飞中远去,宁湛心中腾起莫名的悲伤,仿佛她将永远地离开。——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她。
第二天,年华领青龙骑、白虎、骑去往炎塚原。临行前,她去嫘祖处和云风白告别。云风白静静地沉睡着,额头上的咒印又褪去了一些,但眉心的一点蓝砂仍然刺目而诡异。
年华抚摸云风白冰冷的脸,心中悲伤,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垂头吻了吻云风白的唇,虽然他听不见,但也在他耳边承诺,“蔷薇花谢之前,我一定会取来龙断雪的血。等你醒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脑海中盘旋着这一句话,年华心中有了莫大的勇气,去面对不可战胜的龙断雪。为了尽早赶到炎塚原,年华领军日夜兼程,枕戈待旦地赶路。她必须在蔷薇花谢之前得到龙断雪的血,否则她又将失去最爱的人。
炎塚原在梦华西南方,平原一望无际,河泽分布如星斗,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女床山。年华驻军在戚城,和赤城隔着一片古战场。听说风华大将军带领青龙骑、白虎、骑来到炎塚原,赤城中掀起轩然大、波。年华尚在路上时,已经在玉京中“死去”的皓王、玄龙大将军赫然现身于赤城。寒日生戈剑,赤云摇旆旌,炎塚原上剑拔弩张,一场燎原的战火即将燃起,无可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