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身板儿我自己知道,哪里有啥大病,这不能吃能喝的吗!说什么肠梗阻,我看就是肠炎,明天我就出院,在这儿住着,好人也憋出病来了!”吴开明抱怨道。
吴蔚知道父亲是个很节俭的人,住院需要花钱——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爸,你说什么呢!病治不好,怎么能出院呢。钱能攒,病怎么能攒着。现在是小病,等越攒病越多,越攒越严重,那花的钱不是更多吗!爸,既然住进来了,就听医生的,医生让咱怎么治就怎么治,别依着自己的脾气。”吴蔚软言软语地劝解道。
“治什么治!吃点药就好了。”吴开明想下床,吴蔚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干啥去?”
“到外面转转,快闷死了。就怪你妈,整天拿我这肚子说事儿。你看看,把你们都折腾来了!你说你在村里那么忙,大事小事都找你,离得开吗!这个老太婆,真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父亲突然爱唠叨起来,看着他微微有些发驼的背影,吴蔚心里直发酸。
“爸,我陪你去吧。”吴蔚急忙跟了上来。
“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你歇会儿吧,这么早赶过来。这个霞儿,越来越不听话了。”父亲唠叨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吴蔚站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子和来来往往的人,呆呆地发起愣来。
直肠癌——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吴蔚只觉得五雷轰顶。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健康的父亲会跟“癌”这个字眼沾上边儿。
吴霞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是哭着打的。她说,父女俩已经在平泽人民医院住了三天了,昨天下午最后的检查结果出来,基本上已经确诊为结肠癌。
“癌”,这个字眼太可怕了。只要跟这个字沾上边儿,基本上就是接近了死亡。
父亲刚刚六十岁,三个儿女中只有他还没有成家,父亲一直盼着,看着,他终于毕业参加工作了——虽然对目前的工作不太满意,可毕竟他成了吃皇粮的。
如果说考上选调生以前,他对公务员这个职业的认识有些模糊,参加工作以后,看了很多书,经了一些事,他对这项工作充满了兴趣。以前,他以当官为耻,一想到当官就会想到“脑满肠肥”这个字眼;可现在,他觉得当官是一种追求,跟可不可耻一点关系都没有。
人有多种职业选择。当街头小贩的,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投资建工厂的,想改变几十人上百人上万人的生活;而当官,可以改变几十万上百万甚至是上亿人口的生活。
他理解了父亲,也理解了李天星他们这些人。
“小蔚,过来吃点儿饭吧。一看你就匆匆赶过来的。”吴霞手里提着两个袋子,对正在看着窗外沉思的吴蔚说道。
吴霞放下手里的东西,见父亲没有躺在床上,便问道,“小蔚,爸呢?”
“非要下楼去看看。”吴蔚轻声说道。
“你怎么不跟着他!现在他的身体太软了,摔倒怎么办?”吴霞走到窗前,看到吴开明在楼下小花园里转来转去,埋怨道。
“他不让。非要跟着的话,会惹他生气的。过几天就要做手术了,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了。”吴蔚的目光一直盯在楼下花园里,缓慢地追随着吴开明的身影。
“也是。你先吃点东西吧。咱们几个,谁也不能倒下。”吴霞眼含泪,低声说道。
“嗯。姐,我吃。”吴蔚拿过餐盒,吴霞买的馄饨,还有几个烧饼。
吃罢饭,吴蔚到楼下把吴开明接了上来。吴开明心情不错,乐呵呵地问东方青蓝的情况,还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定下来。
“小蔚,青蓝那丫头比可可强。那个可可,太娇气了。”吴开明说道。
“爸,这话可别当着青蓝的面儿说,她也很娇气呢。”
“女孩子娇气点没啥,可太娇气就不太好了。青蓝不是在市里吗……”
“爸,她上班呢。再说了,我们俩的事又没定下来,我不想告诉她。”吴蔚赶紧打断了父亲的话,东方青蓝一来,可就热闹了。
查房以后,吴蔚到了吴开明的主治医生那里。医生详细说了吴开明的病情,结肠癌晚期,手术必须要做。
“如果你们不想在这儿做手术,可以到京城肿瘤医院去看看。不过,咱们这里这种手术也已经很成熟了,做也没问题。你们自己选择吧。”主治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医生,一脸严肃。
“下午我哥过来,我们商量商量再说吧。”吴蔚沉吟半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