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将要归家,这着实是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今日接连有了两件好事,元槿的心里十分欢喜。
恰逢蔺君泓刚好折转了回来。他看到女孩儿遮掩不住的笑意,适时说道:“既是如此,等下我做东,给你庆祝庆祝,如何?”
杨可晴拉着元槿的衣角,眼圈红红,一抽一抽地说道:“我、我也要一起庆祝。”
先前她抱着元槿猛哭了一场。一时间还缓不过来。
小姑娘哭的时候抽抽搭搭把自己意思说明白了,元槿方才晓得,杨可晴不理她并不是因为她揭穿了杨驸马的所作所为。而是,小姑娘没有想到自己可亲可敬的父亲居然是那样一个人。
杨可晴时常去轻烟小筑玩。她也很喜欢春华。
一想到春华是被爹爹害死的,她就觉得无颜面对元槿——即便春华是长公主派去伺候元槿的,但在她的心里,春华就是槿姐姐的人。
如今听闻槿姐姐还会和她继续学习、还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小姑娘终是忍不住过来寻她了。然后,就哭得差一点止不住。
如果不是蔺君泓的身影出现,她被吓到了,恐怕这场哭还没完。
元槿听闻小姑娘要一起庆祝,一声“好啊”刚要出口,就被蔺君泓凉凉的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蔺君泓一本正经地与杨可晴道:“是你爹要回来了吗?”
杨可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轻声道:“不、不是呀。”
“那你庆祝什么。”蔺君泓不去看小姑娘眼巴巴的小模样,转而对元槿说道:“就这么定了。等下去我那里一趟。刚好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语毕,他朝杨可晴轻飘飘看了眼,嗤道:“多大的事儿啊,还哭鼻子。真诚心道歉的话,紧着点儿把你院子收拾好,莫要给姚先生和槿儿添乱才是。”
杨可晴恍然大悟。
她拉拉元槿衣角,轻声问道:“槿姐姐现在要去竹园吗?”
这宅邸颇大。
姚先生只辟出来三个最大的院子来住,其余的地方则腾出来用作教学。因为屋子多,倒是可以将各个房间装饰成不同的样子,用来教习不同的课程。
这三个院子分别是松园、竹园、梅园。
姚先生自己住在松园。给元槿的是竹园。可晴的是梅园。
听到可晴的问话,元槿笑着说了声“好”,和她手牵手地往里走。
杨可晴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拉了拉元槿的手,眨巴着大眼睛期盼地看着元槿。
元槿会意,微微躬下.身子。
本以为小姑娘是有话和她说。谁料小姑娘竟是勾着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狠狠地吧唧亲了一大口。
然后杨可晴脸红红地死死抓着元槿的手,一步一步往里走。
看着小姑娘正大光明地亲了女孩儿这么一下,蔺君泓的脸瞬间漆黑如墨。
那嫉妒得抓心挠肺的感觉,还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得亏了他意志坚定,不然的话……
“王爷等下可是要和槿儿去王府?”
姚先生突然的问话打断了蔺君泓的思绪。
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女孩儿的背影上收回,含笑道:“是。”
姚先生斟酌一番,终是说道:“还望王爷不要乱来。”
蔺君泓抱胸往旁边廊柱上一靠,笑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我自己也有宅院。虽地方偏了点,但教习两个女孩子,再请几个护院,还是能过得颇为平静的。”姚先生说道:“只是王爷对我有大恩,而且,在这里学习确实更为周到,有王爷看顾着也更为安全,故而终究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蔺君泓微微垂眸,“那先生的意思是——”
“我虽感激王爷的好意,但,这两个孩子是我关门弟子。如今她们跟了我,我必将她们当自家孩子一样对待。还望王爷能够体谅我一片苦心,对槿儿以礼待之。”
“先生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想做点什么的话,谁能拦得住我?那我为何到了现在还是这般境况?”
蔺君泓自嘲地笑笑,举步朝后面行去,“先生既是疼爱她,也莫要小看了我。我待她,绝对不是依着礼数在行事。”
姚先生将他这番话字字句句细细思量了下,忽然明白了蔺君泓未尽之意。
不是以礼,而是以心,待之。
姚先生朝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微微躬身,“是我想岔了。还望王爷不要介意。”
“先生无需多想。”少年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带着飘渺的淡然和自若,“先生既是真心实意为她,我只会更为高兴,断然不会生气。”
姚先生莞尔。
蔺君泓对元槿分到了竹园十分满意。
他自己的篱落斋就是种有很多竹子。如今元槿这儿亦是如此,颇让他有种意外的惊喜,总觉得两人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听到不远处的说话声,他脚步一转,朝着那边循声而去。
元槿正和杨可晴正凑在一起笑个不停。
因为两人搬到了这里,闹闹和腾腾自然也跟了过来。
自打春华去后,闹闹现在愈发沉静了。腾腾围着它不住地打转乱吠,它也不搭理。
腾腾折腾了半天没有效果,索性扬着爪子朝闹闹鼻子上拍过去。
现在它们俩都长大了不少,力气也大了许多。这一巴掌,可真不算轻。
闹闹显然有点火了,腾地下站起来,张着大口喵呜一声。
它这嘴巴张开了可着实不算小。
腾腾惊得嗷地一声吼。不等闹闹动手,自己夹着尾巴跑远了。
闹闹就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腾腾吓得绕着院子溜溜溜地跑。
两个小白球一动一静互相闹着的模样太过可爱,元槿和杨可晴就由着它俩在那边闹,牵着手笑得十分开心。
杨可晴转头看看元槿笑着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槿姐姐又回来了。开心之下,她伸手过去,着实狠狠地抱了元槿一下。而后又在她胸前蹭了蹭。
小姑娘不过是太喜欢了,所以想和元槿亲近一下。
但是,不远处的端王爷看到元槿被埋胸,直接气得脸都绿了。
蔺君泓三两步跑过去,一把将小姑娘揪起来,塞给了旁边跟来的丫鬟。
“看好你们郡主!没事儿别乱跑。”
元槿横了他一眼,“对个孩子还那么凶。”
蔺君泓权当没听见,扬起个淡笑来,与她说道:“如今时辰差不多了,不如一起过去吧。”
若他只说是要给元槿庆祝乔迁之喜或者是父亲将要归来,元槿定然直接拒了。
可他说有东西要给她。
元槿不知蔺君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相商,故而没有拒绝。
听他这样讲,元槿顺势应了一声。而后搂了搂可晴,和她道了别。
两人将要走出沧海府邸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下学过来的邹元钦和高文恒。
看着他们身边的小厮还带着他们读书用的器具,算算时辰,元槿便知他们是没有回将军府直接过来的了。
元槿赶忙迎了过去。却在紧走了两步时,腰后一紧,被身边人不动声色地拉了下。
“大家闺秀,行要有行的样子。不紧不慢才是正道。”
蔺君泓收回手,凉凉地扫了眼一脸欣喜的高文恒,心下恼火,语气十分气定神闲地说道。
元槿只当他还在计较先前她因了杨可晴而驳的他那一下。忍不住心中好笑,斜睨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还在计较?忒得小气。”
女孩儿这般娇中带嗔地和他说话,他最是欢喜。
蔺君泓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口中却道:“据旁人说,我可是一向最为宽宏大量的。”
元槿哼道:“我怎么是头次听说。”
蔺君泓抬指在她额上轻叩了下,“小丫头愈发无法无天了。”
两人这样说笑着走过去,邹元钦倒也罢了,高文恒瞧见后,心里颇不是滋味。
不知为何。元槿和他虽然也能很好地相处,却少了点亲近的感觉。
再看端王爷……
待元槿好像也太不一般了些。
高文恒心中黯然,又有些忐忑,与邹元钦轻声道:“王爷和槿儿会不会太亲近了些?”
“亲近?”邹元钦奇道:“不可能吧。”想了想,他心中了然,笑道:“槿儿和小郡主关系极好。王爷一向疼爱小郡主,看槿儿和小郡主亲近,待槿儿好一些、和蔼一些也是有的。”
他忽地想起一事来,又道:“往年王爷和父亲相见,也是以平辈相称。你不必多心。”
高文恒总觉得别扭。
他看蔺君泓和元槿说笑的模样,不像是长辈和晚辈那样。至于“慈祥和蔼”一类的词……就更是不着边际了。
高文恒越看心里越不舒坦,忙快步走了过去,紧盯着女孩儿,温和地问道:“槿儿怎么忽然搬来了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槿刚要说话,被蔺君泓不动声色地戳了下后背。
她懊恼地回头怒视了一眼。
见蔺君泓使了个眼色,她有些明白过来,许是蔺君泓不想让人提及这宅邸的由来,便转回来与高文恒道:“姚先生搬到了这里,我和可晴住过来,也方便跟着先生学习。”只字不提宅子是端王爷买的。
高文恒莫名地有些酸楚,低声道:“那我岂不是无法时常见到你了。”
以往她在公主府里学习,每五日还能见一见。如今她住到了这里,那可如何是好?
既是如此,特意留宿在将军府中,又有何用。
“想往年我来的时候,我们可以一同写字,一同读诗,一同画画。往后这样的情形却是难见到了。”
“是吗?”元槿笑得有些尴尬,含糊应了一句后,小心翼翼说道:“那改日我回去的时候,一起研究下吧。”
她刚说完,不待高文恒回答,蔺君泓已然说道:“时辰不早了。若是没其他事情,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他朝邹元钦颔首示意了下,这便要唤了元槿同走。
哥哥和表哥大老远地赶过来,还没说几句话呢,这就要撇下他们离开。元槿觉得这样不太好,有心想要和哥哥多说两句。
谁料邹元钦也是个好性子的。
听闻之后,他笑着点了点头,又从自己随身的物品里拿出一物来,交给了元槿。
“这是我前些天刚得的一套笔。就送了你吧。”
蔺君泓扫了一眼,说道:“前朝陈大师所做。不错。”
邹元钦有些意外,笑道:“王爷目光如炬。”
蔺君泓被元槿的哥哥夸赞了句,颇为受用。
元槿在旁笑着说道:“哥哥,你不知道,王爷可是文武双全,自然识得。”说着,回头朝蔺君泓一笑。
蔺君泓看着女孩儿促狭的模样,顿时想起来当初教她写诗的时候,他说自己“文武皆佳”的那句话来。
暗笑小丫头真是记仇。
把那话放在心里搁到了现在,还不忘用来堵一堵他。
不过……
他被堵得很舒心就是了。
端王爷心中高兴,面上就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笑意。再看高文恒时也不绷着脸了,说道:“京城不比江南,气候不够湿润,习俗也多有不同。高公子若是不适应,还望多多担待着些。”又和邹元钦说道:“你若无事,多陪陪高公子。独自在外,难免有些孤单。”
邹元钦自是笑着应了下来。
高文恒却听得愈发觉得不对劲。
端王爷说话那语气,好似与邹元钦是自己人,偏他是个外人一般。
蔺君泓说完,又和邹元钦道:“因初初到这儿,邹姑娘亦是有些不习惯。我特意请了她去王府走走,熟悉一下。毕竟离得比较近,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邹元钦忙道:“那就麻烦王爷了。”
说着,行了一礼。
竟然是晚辈对长辈的礼。
蔺君泓眉端一挑,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带着女孩儿先行离去。本*文%由“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进了端王府的大门,元槿方才说道:“我怎么瞧着你不喜欢恒哥哥?”
那声“恒哥哥”听得蔺君泓口中发酸。不过,看着她的笑颜,他又暗暗松了口气。
自打春华出事后,她很长时间都无法释怀。而且,将很大的心力都投在了这事上面,甚少来端王府。
后来杨驸马被判,她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但因各种原因又回了将军府。
两人很久都没能舒畅地这般随意聊天了。
思及刚才所说“恒哥哥”的问题,蔺君泓答非所问,语气紧绷地说道:“你们都大了。男女有别,这称呼上,也得注意一下。”
元槿讪讪笑了笑。
原本的元槿,就是叫着“恒哥哥”长大的。她骤然给换了,也不知妥当不妥当。
蔺君泓看着她的表情,却是想歪了,嗤道:“怎么?不乐意?你也不想想,一个大老爷们整天被个小姑娘这样追着叫,旁人会怎么想?”
元槿听他用“大老爷们”这样的字句来形容温文尔雅的高文恒,忍俊不禁。仔细一思量,他的话也有点道理。
元槿考虑了半晌,最终叹道:“等我回去的时候看看吧。”
她这样松口,就表明,这事儿八成能行。
蔺君泓心里好歹舒坦了点。
暗想着高文恒听到元槿改口后的精采表情,他脚步微顿,心里泛起了涟漪。
蔺君泓强压下百种思绪,随口扯了点别的话题后,话锋一转,笑道:“往后既是往来多了,你也不必王爷王爷地叫着。随意点就好。”
“那我该怎么说?”元槿反问道:“叫泓叔叔你肯定是不乐意的吧?”
她想着是,他都不喜欢“恒哥哥”这种称呼了,“泓叔叔”之类定然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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