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等到了他,她也从来不会跟他抱怨,说她等了他多久多久,她从来不会,她只会叫他一声夫君,好像偷得一丝欢喜,很心满意足地跟在他身后。
而他每次都嫌弃她走得太慢。
于是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以后要放慢脚步,陪她一起走,却有人告诉他,不能了。
他何若槿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样软糯温顺的林半夏,自尊心亦很要强的林半夏,真的站不起来了。
她永远不会等他了,也永远不会喊他夫君了。
他曾经嗤之以鼻的那些,憎恶的那些,如今想要一一找回来,却又早已不复存在。
罗翊看到何若槿的眼眶有些发狠的红,他看着何若槿,欲言又止,但又害怕把话说了出口就真的会伤害到何若槿,他只得伸手过去拍了拍何若槿坚硬的肩膀,“若槿,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等回了北城,你把半夏接回府里,好好照顾着她,你把事情好好跟她解释,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何若槿闷笑了一声,眼眸里糅杂着沉痛的神色,淡淡地说,“罗翊,有人不把你的性命当一回事,这个人还是你的另一半,你能理解他吗?”
何若槿说着,又抬手很用力地覆了一下眼睛,笑了,“她理解了,却不代表她不会不知道疼。”
她疼得要死,疼得一刀一刀往自己手腕上割,疼得咬破舌尖,也不要被他放弃。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有多大义凛然,就对她有多……无情。
战火终于偃旗息鼓,但临安城的雪越下越大,晟军得提前启程回城,否则等到大雪覆没下来,路就更难走了。
但林半夏躺了三日,却始终还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他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晟军队伍,何若槿让罗翊带着晟军回去,他则在临安城内留了下来,想等林半夏醒了,身子好一些了,再带她一起回去。
罗翊知道他放心不下林半夏,也就只好答应了他。
何若槿让人在临安城内准备了一处环境幽静的别院,将林半夏安置其中,他每日都有按照大夫的嘱咐,给她换药,喂她喝药吃东西。
林半夏能吃进去的东西很少,有时候喝几口粥就吐了。
眼见着她的下巴尖越来越消瘦,他摸了摸,觉得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
林半夏醒来的那日,何若槿买了一对毛绒绒的温软舒适的护膝回来,他坐在床边,把她两条小腿放在他腿上,微微低着头,动作温柔小心地帮她拆了绷带,给她重新换药。
那时林半夏缓缓地睁开单薄而重的眼皮,墨黑的眼睫毛半垂着,不能完全睁开,但还是在朦胧的视线里慢慢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何若槿人就坐在床边,他轻轻地握着她的脚踝,正在给她上药。
她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所以她也感觉不到疼不疼。
只是,林半夏还是下意识垂着眼帘看着他的手,好半晌,才慢慢地闭上眼睛。
还是觉得很困,她想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