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狠狠的看着他,这个人也不愧为一代枭雄了,心思如此细密,当着吞日、噬星的面,我无法作假,所以最后那杯酒,我必须真的喝下去,却没想到,喝下的是比毒酒更毒辣百倍的神唤酒。
我被绑缚在木架上的手捏成了拳头,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看着他:“现在,我已经在你们手上了,你又想怎么样?”
“怎么样?”
他冷笑着上前一步看着我,眼中戾气毕露:“歃血,誓师!”
“誓师?”我看着他:“你想反攻青龙?”
“青龙算什么,老夫要的,是中原,是整个中原!”
看着他狂傲不已的样子,已经完全褪去了南宫世家执事者的沉稳与冷静,也许是因为多年来的期盼终于可以在这一刻达成,任何一个人面对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也许都会疯狂,都会癫狂。
我冷冷道:“就凭你一个南宫世家,就想拿下整个中原,未免太痴人说梦话了吧?”
南宫煜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如果仅仅凭我一个南宫世家,想要拿下整个中原的确是不可能,不过,现在青龙帝——你,已经在我手上了!”
我怒目瞪视着他。
“有了你,凌少羽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轩辕国也不在话下,而白虎国,早就为你所灭,如今内乱连连,要收复西方,易如反掌!”
“真想不到,小小一个轩辕行思,居然可以成为你的踏板。”
“老夫还要多谢你了。”
“不过——”我说道:“你确定你有这样的实力?你有这么多的兵力吗?”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南宫煜冷笑着看了旁边一直木然而立的沐流沙一眼:“有朱雀国这一支奇兵,老夫何愁大事不成?”
我也冷笑:“老先生,你确定沐流沙会给你这支兵?”
南宫煜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刚刚想要大笑,却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沐流沙一眼,她仍旧冷冷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黑得连火焰的光都照不明,好像饮下神唤酒的不是我,而是她一样。
南宫煜眼中精光闪烁,他突然走到沐流沙面前:“公主,你该把虎贲交给我了!”
沐流沙慢慢的转头看向他。
“可别忘了,你们朱雀国的皇室,每一个人都在我的手上,”南宫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威胁的话语毫无顾忌的出口:“交出虎贲,我就放了他们!”
“你要我交出虎贲,然后你用我的子民去攻打中原,让他们为你的野心征战,为了你的野心去流血,去付出生命?”
“你不交出虎贲,流血的,付出生命,就是他们!”
沐流沙的身子微微一颤,怒视着他。
南宫煜又冷笑了一声,猛的一挥手:“带上来!”
话音一落,就听见远处深幽而阴暗的走廊尽头,传来了大门洞开的声音,一阵冷风带着阴邪的气息吹了进来,神庙中的火焰顿时扑腾着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阴晴不定,不一会儿,就看见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手持刀剑,挟持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我的眼神太模糊,我看不清他,可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这一刻,我的耳边好像响起了惊天的波涛,有风在呼啸,有人的狂啸,而我和他之间,或曾咫尺,或曾天涯,却好像是有年华滔滔如水,就这么流淌了过去。
一眼,万年。
那个身影像是一个烙铁,看在眼里,烫得我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
我没发现的是,还有另一个人,在他出现的一瞬间,也和我一样。
但这一切,都没有进入南宫煜的眼睛,他看到沐流沙一见那个人的眼神,便已经是胜券在握,走到沐流沙面前,傲然道:“公主,不想让你的子民流血?那今天,就只能看到他流血了。”
说完,那些黑衣蒙面的人已经拔刀出鞘,寒光闪闪的刀刃立刻抵上了咽喉。
沐流沙心急如焚的看着那一边,我能感觉到她的焦急,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她久久的注视着那双眼睛,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闪烁着什么。
“你说得对,信守承诺一言千金,才是我沐流沙,而挟制非我,行至由人,就不是我沐流沙了!”
南宫煜一听,顿时勃然大怒:“给我杀了他!”
他的怒吼声响起,震得人耳朵都隐隐发痛,可是吼声一过,那些黑衣人却依旧持刀而立,没有丝毫动作。
“你们——”南宫煜立刻感到了不对劲,只见那架在脖子上的刀慢慢的放下,而那些黑衣人一个个全都扯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孔。
凌一!
一看到领头的那个人,我的心里立刻涌起了一阵惊喜,他们果然得手了!
这一刻,南宫煜也明白过来,回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但已经来不及说什么,凌一他们已经全都冲了上来,手中的刀剑寒光划过夜空杀向南宫煜,而他却巍然不动,身后那些武士也立刻迎了上来,两队人马顿时在神庙中战成一团!
看着这一片混战,我的脸上尚未露出喜色,就听见南宫煜冷然道:“就凭这几个影卫,你就像扳倒我?轩辕行思,你是不是也太托大了?”
我仍旧被绑在木架上,一动都不能动,可看着他,脸上却是冷静的笑意。
就在神庙里杀喊声震天,几乎要将神庙的屋顶掀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连整座神庙都震了起来,好像要垮塌了一般,所有的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一阵凛冽的风,夹杂着焦灼的味道吹进了神庙。
我慢慢的回过头,看向了来时的路。
那条深幽而狭长的通道里腾起了阵阵烟雾,仿佛这个神庙通往天际的尽头一般,可是在烟雾中,却隐隐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不知为什么,相处了那么久,这似乎是我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着他,他的身形仍旧消瘦颀长,可他的肩膀却那么宽,好像能扛起这世间一切的苦难,而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具,还有面具下那双熟悉的眼睛,我觉得好像蔓延到心底的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一般。
他也看向了我,目光有一瞬间的紊乱,但还是立刻平静了下来,我也只是对着他微微一颔首,他便点头,然后转身对着沐流沙道:“公主,朱雀国皇室中人已被解救,现在在安全的地方,公主可以放心了。”
沐流沙并不意外,但这一刻却能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头:“多谢。”
“你们——!”
南宫煜看着他,还有他身后的凌四,凌十一,一时间竟然也愕然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的转头看向我:“轩辕行思,你——”
我也看着他,却是用无比倨傲的眼神。
“南宫煜,当初在青龙国你就棋差一招,没想到到了今天,你还是如此。成大事者,光有心机,光有狠厉,是不够的。”
他平日里宽高无比,此刻竟然被我如此奚落,整张脸都几乎抽搐得狰狞了起来,我能感觉到他身上腾腾的杀气,也许下一刻,这里就会血流成河。
但他到底是个人物,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说道:“就算你的影卫进了神庙,就算你把朱雀国的人都救了,哪又如何?”
的确,就算凌一他们入了神庙,就算那个人带凌四他们救了朱雀国的皇室,使沐流沙不再缚手缚脚,就算现在他们炸开了大门闯进来,可仅仅只有我们几个人,仍旧成不了大事。
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会被这里的人剁成肉酱。
我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嘴唇因为忍不住的痛而颤抖起来,南宫煜以为我心生胆怯,更是冷笑道:“况且,你身陷此地,还饮了神唤酒,你以为你又能全身而退?”
“神唤酒?”
那个人一下子惊愕的正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我。
我扯了扯唇角,想要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可惨白的脸色却什么都掩盖不了,如果不是那些绳索绑缚着我,也许现在我已经承受不住要倒下了。
“行思——!”
他下意识的就要往我身边跑,可南宫煜的眼神一动,旁边立刻有一队人马冲了上来拦在他们面前,双方立刻是剑拔弩张,眼看又是一场厮杀。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右手猛的一用力,只听苍的一声龙吟,一道寒光顿时从衣袖中飞跃而出,被我牢牢的握在手里。
清渊剑在我的手腕上一绞,绳索应声而断,跌落到地上。
“轩辕行思,你不用挣扎了,”南宫煜冷冷的看着我,仍旧是老神在在:“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出去,而你——就等着被神唤酒噬尽精神,变成一个痴呆吧!”
没有了绳索的绑缚,我全身绵软得几乎跌倒,只能用清渊剑插在地上,才能撑住身子,抬起头看着他,脸色惨白的一笑:“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哦?”
“我宁死,也不会让自己痴傻!”
“哈哈哈哈,”他好像听见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以为,神唤酒还会有解药吗?”
“没有解药,但不代表没有解法。”
南宫煜脸色一变——
我慢慢的抬起我的右手,什么都没做,可在场的所有人在一瞬间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全都惊愕的低呼了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小指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在下垂,那是一般的人不可能做到的。
“你——你——”南宫煜失声道:“你自断手少阴心经?!”
我傲然一笑,可笑容却已经撑不住心底里腾起的阵阵剧痛。
手少阴心经,乃是心脉的一种,断了这条心经虽然不至于丧命,却相当于在心里扎进了一根毒刺,每一次心跳,就会伴随一阵悸痛,终生不休,直至死亡!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有放松和脆弱,只有这样,我才不会神智涣散,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永久的陷入痴傻!
这一刻,南宫煜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睁大眼睛看着我。
而那个人,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也是慢慢的痛,好像比我还痛,看着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呆着。我勉强对着他一笑,然后目光落到了他身后,那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人身上。
他还站在阴暗里,可那双眼睛却闪烁着看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一个苍然的声音轻轻道:“行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