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太大,我年纪大了,受不了这寒。”
他说着,将油纸里包着的烧饼推到了桌子对面,递给了众位大臣,意思明显得很,给不出个结果,今儿谁也别想走。
栾二千看着手边的烧饼气得发抖,强撑着笑脸:“胡大人哪里话,您难得来祈国一趟,怎好用这种东西来招待您,我立时叫人备下好酒好宴。”
他步子快跨一步,胡大人便叫住他:“栾大人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老朽肠胃来了刁钻,吃不惯饕餮大餐,只吃得下这些寻常之物,大人就不必忙活了。”
“你贱得啊你!”栾二千骂道。
胡老喝茶咽饼笑而不语,两个烧饭下肚他恢复了力气:“不知祈帝可想好了?”
温琅沉默了很久了,他一直在想,当年他的父亲再怎么不行,再怎么贪色,也是保得这祈国完完整整的,他把这祈国交到自己手里,自己成了祈国的皇帝,怎么就落得要割地赔款了?
日后在祈国的史书上,他该是被怎样记载?
其实摆在他面前的路已经很明显了,他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就像最开始那般,傅问渔把所有人的位置都定定的死死的,不给人留下半分可选择的余地,她精心布局,巧妙引诱,将所有人都哄进这个局里,然后按着唯一的路走下去。
栾二千是,温琅也是,不是温琅不够聪明,也不是他昏庸无能,而是傅问渔在做一局的时候,太过费心费力,她几乎穷尽了她一生的智慧来做这件事,那不是任何普通人可以避过的惊天浩劫,这场浩劫中唯一受利的人,只有祈国百姓。
其余所有人,都是局中棋子,包括傅问渔自己也是,她以己身为棋,设下大局,对抗着的,是同样以她棋而设下的十八行宫大阵。
从来,她都没有忘记过自己最初始的目的,是温琅这些人快要淡忘了,在长久的其他事情的干扰下,温琅他们快要忘了沈清让坐在阵中守着的是什么,忘了傅问渔从一出生就被操弄的人生意味着什么,也快要忘了,这场下到了七月的大雪,起始的原因是什么。
傅问渔从来都记得,所以,她不在乎牺牲更多。
方景城从来都记得,所以,他不在乎为了一个人成魔。
争吵不休中,温琅抬手压住所有的声音,目光清亮地望着胡莱:“朕接受你的条件,但是朕有一个要求。”
胡莱大人放下手中的烧饼与茶杯,摊开了笔与墨,抬手相邀:“祈帝请说。”
“一,以土地归还国债,可以,但是,这十七城需再细细商榷,有些城池是险要关隘,胡莱大人心思太狠了些。二,方景城需答应朕,两国战事起,不伤百姓,不杀无辜,不屠城池,不抢夺财物,不奸淫妇女,不掳掠儿童。”
他话音落,满室死寂。
尤其是栾二千,他已作好了准备,脖子上这颗脑袋他不要了,今天晚上回去就叫夏夏赶紧跑路别也跟着丢了命,府里的下人全给散了去,后院里的几只鹅也一并放了,不就是一死嘛,死他一个人就够了。tqR1
毕竟卖国之事,栾二千不指望皇帝还能放过他。
可是皇帝说的这些话,生生将栾二千逼出了热泪来,这是真正的泪水,饱含着感动与激动,饱含着对祈国这片疆土赤诚的爱,饱含着对温琅的尊敬与钦佩,不是他平时里死活挤出来的几滴鳄鱼泪。
这句话一出,便是说明温语琅接受了姑奶奶的安排,那一条从去年那一场君臣夜话起,栾二千就在说的退路。
这位固执又年轻的帝王,他选择了妥协与退让。
胡老一一记下,敛墨收笔放在笔搁上,抬头看着对面那位年轻的帝王,他不是第一次认识温琅,当年温琅还是太子的时候,来四方会谈胡莱并没有对他多看几眼,丰国好儿郎何其多,有识之士何其多,温琅虽风流倜傥,又有些能力,但对看多了人间好儿郎的胡莱来说,那算不得什么。
来这祈国后,这位年轻的皇帝总是有点被傅小姐牵着鼻子走的意思,虽说这对丰国而言是好事,但是作为一国之君来讲,他这样作为总是有些不妥了些,胡莱在心底有一份评价,但不会说出口。
今日听他这席话,老胡大人起身整衣,站在对面,神色恭敬,对着温琅拱手一拜:“老朽必将此话带着城王爷,不负祈帝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