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张氏瞥她一眼,理都没理,径自训斥蒋氏:“素日我瞧你也不是个糊涂孩子,怎的连咱们这样人家的规矩都忘记了?我不管你跟旁人在屋里说什么话,外头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不论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随意就能进你的屋子,还有一点体统么?”
蒋氏虽然有些吃惊于张氏的不客气,但马上就明白对方这是在指桑骂槐,不过是借机敲打钱老姨奶奶罢了。这原是老一辈妻妾之间的争风,她一个小辈,实在没必要掺和进去。她十分伶俐地认了错:“是孙媳妇的不是。”
张氏原意是要敲打钱老姨奶奶,顺道说一说自己的事,见蒋氏滑不溜手,也懒得再为对方出头,眼见着钱老姨奶奶丝毫不能淡定地跳起来要吵闹,她果断地抢先问出了话:“郡公爷的大事已经过去了,我们琇姐儿病了这几日,叫请太医,都说腾不出手,如今家里总该空闲下来了吧?若是刘太医不得空,就到回春堂请位好大夫来,也是一样的。”
蒋氏深知这没空请太医的话,不过是婆婆牛氏的托辞,事实上她觉得婆婆没必要对赵焯这一支过于刻薄,太婆婆张氏虽然生了嫡子,性情却是中正平和的,从未说过要为亲子争爵位的话,也不曾为难过钱太姨奶奶母子,赵焯更是一心走科举仕途,不打爵位的主意,婆婆何必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就非得与他们为难?叫外人知道了,只会说公公婆婆不孝不慈,这又何苦?
因此蒋氏有意助张氏一把,便含糊地道:“老夫人放心,孙媳妇这就下帖子请刘太医过府。外头的大夫如何能与太医相比?若是耽误了琇姐儿的病情,就不好了。”她笑吟吟地看了小钱氏一眼:“正巧,钱姨娘方才还道,鸿哥儿有些不好,怕是刚出生不久,眼睛干净,不慎冲撞了什么,最好还是请太医来瞧瞧,有什么该置办的,就置办齐全了,别委屈了孩子。还是请刘太医走一趟,瞧瞧她姑侄两个吧。”
钱太姨奶奶和小钱氏很想拒绝请太医给赵琇看病,无奈方才她们才说过赵鸿“病了”的话,为了圆谎,只好闭嘴了。张氏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对蒋氏的说辞颇为满意,决定要帮她出个头,就转向小钱氏:“你方才对你们奶奶说什么?郡公爷今儿才出殡,全家人都在重孝中,你居然想给鸿哥儿摆满月酒,穿红衣裳?你这是要害鸿哥儿什么都还不懂,就被人骂是个不孝子孙么?什么叫委屈?先前琇姐儿满周岁,因为郡公爷的大事,什么都没提,姑姑都能为了孝道做到这一步,鸿哥儿做侄儿的就觉得委屈了?即便你不知道规矩,也别口无遮拦,闹出这等笑话来!”
小钱氏被骂得满面通红,钱老姨奶奶的脸皮却比她厚得多:“你这是在笑话我们钱家不懂规矩?我们钱家再不好,也是侯爷的亲外祖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从前看在郡公爷面上,才把你当正房太太敬着,如今当家的是我儿子,没把你母子祖孙赶到大街上要饭就不错了,你摆什么臭架子?!”又骂蒋氏:“烂黑了心的小蹄子,你没听见她怎么骂你公公的外祖家?你不帮着骂回去就算了,竟还帮她说话,当心我叫大孙子休了你,把我的侄孙女扶了正,她如今生有两儿一女,肚皮比你争气多了!”
蒋氏深感受辱,涨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钱老姨奶奶是个不懂规矩的,可以闹笑话,但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不能失了体统。
这种屈辱她可以忍受,却自有人为她委屈。窗外,她六岁的儿子赵泽紧紧地握起小拳头,透过窗缝恨恨地瞪着屋里的钱老姨奶奶和小钱氏,他绝不会忘记,母亲今日所受之辱,是因谁而来。
他蹬蹬蹬地走向西厢房,那里是小钱氏带着三个孩子住的地方,今日两个大的不在,只有乳母侍候着将要满月的小弟赵鸿在屋里。赵鸿的名字是赵玦亲自起的,哪怕是在祖父新逝的悲伤时刻,也没什么能阻挡父亲对这个庶子的宠爱。
乳母诧异地站起身:“泽哥儿怎么来了?”赵泽板起小脸:“你出去!”乳母面露迟疑之色,赵泽的脸板得更紧了:“我想瞧瞧弟弟,怎么?难道不行?”
即便觉得不妥,乳母也没胆子这么说。小钱氏虽受宠,但蒋氏也不是好惹的,她立刻赔笑着退了出去。屋里没了旁人,赵泽走近小床边,看着床中呼呼大睡的婴儿,眼中露出恨意。
一炷香之后,赵泽神色惊恐地跑出了厢房,差点儿没撞上拐角处侍立的春草,但他仿佛没瞧见她似的,一头往院外冲了出去。
春草心中犯了嘀咕,回头看向他来的方向,那不是钱姨娘的屋子么?泽哥儿没事跑那里做什么?又因为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