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莺的睫毛都不放过,两根指头拈过去,将泪渍抹走,直至彻底干净了,才破涕为笑。
自己的孩子就是宝,绿莺感动得跟甚么似的,总说母子连心,这话果然不错。等春巧将豆儿送回东厢闺房睡觉,她被冯元拉坐在身侧,四目相对,都蓦地避开,两人一时间静谧无语,竟不知该说些甚么。没了豆儿坐镇,气氛越加微妙,她的心咚咚跳个不停。冯元也没好到哪去,轻咳一声,见她望过来,老脸一红,竟说起了客套话来:“你......甚么时候回家的?”
这几天绿莺一直跟他似仇人一样相对,此时一下这么亲近,肩挨肩股贴股的,她倒有了些尴尬感。脸上像被酒熏了似的,一抹晕红似彩霞,也一本正经地道:“早就回来了,那时你不在,去钱家了。”
“对,是去钱家了。”冯元嗯了声,有些心不在焉。视线凝在绿莺交握在腹前的那双手上,青葱玉指,百爪挠心。想去抓,一想到那日颇有气势丢她头上的那句“走着瞧”的狠话,就怎么也没脸伸手。绿莺不知他的纠结,顺势问道:“钱家怎么说?”
深深叹了口气,冯元摇头,无奈道:“算了,毓婷还年轻,等我好好琢磨琢磨,给她寻个比钱家更好的人家。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绿莺深以为然。她想起来刚才来不及问的话:“你怎么知道珍珠粉的事?”
冯元笑了下,答道:“那日你与姬姨娘出门,还去了朱粉芳,当时拿着罐珍珠粉说了好半晌,之后我问了人,说你似乎对那玩意感兴趣。我就寻思问问你,你要是想要,我就帮你去寻觅寻觅,南方有的是那珍珠粉。”
绿莺想了想,摇头,忍痛拒绝:“算了,不要了,那东西烧钱,用不起。”
闻言,冯元挑了挑眉毛,点点头,算是应了。
不过......不对劲儿啊。她想到甚么,忽然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姬姨娘来寻我,又怎么知道我们一起出门?你让人监视我?”
她可是有前科的,冯元怕她又跑,确实在南门宅子门口摆了几个钉子盯人,可这时候哪能承认,他佯作羞恼,声音大了些撑起气势:“甚么监视,你又不是案犯,是德冒在街上瞧见你,才跟我说的。”绿莺仔细看他眼睛,没发现甚么破绽,这才放下心,不过,紧跟着心又是一提,脸也白了。
“那他还看见......”
还没说完,就被冯元打断,他也没生气,态度甚至算良好:“你莫怕。我心深慰,你竟还劝他早日娶妻,可见你对他只剩下礼了。不管他如何作想,你忠于我这点,我还是清楚的,哪能胡乱发脾气怪你。”
虽说绿莺跟吴清甚么都没有,可被他发现,还是让她有种被“捉奸”的羞愧感。她涨红了脸欲言又止:“其实......当日在书坊,他邀我去茶楼,我本可拒绝的。你......不怨我跟他走?”
冯元摇头:“说清楚也好,否则那书呆子会一根筋一直想着你。”说到这里,一想到那吴清还贼心不死,在墙角跟只臭虫似的想着绿莺,他又怎么能不气:“哼,敢在我冯元背后窥伺我的女人,他该庆幸如今是官身,否则我非得好好让人收拾他一顿不可,不死也让他断条胳膊。”
绿莺尴尬地听着,这时候不能插话,唯有沉默。
经过这么一闹,距离感没了,冯元又恢复了往日的霸气,一把抓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用指腹揉搓着,头也低下来,一动不动盯着她,眼睛像下火了似的,灼得人发热。手心的热度顺着胳膊一路传到心窝,再扶摇直上,冲到面颊。绿莺顶着张大红脸,感觉他的目光仿佛即将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了她似的,忽然生出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仿若当初在佟固别院的初见。
“你今晚还去书房么?”她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脸又红了红,说完又低下头去。
冯元越加欺近些,粗壮大腿紧挨着她的,坚硬,灼热,他像只火炉,意图拿她当作降火的清凉物。声音也喑哑下来,凑近她耳蜗:“你希望我留下来?”
这话怎么说的!又让她怎么回!绿莺羞恼地撇过身,将后脑勺赏给他,娇蛮地扔下一句:“你爱留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