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但也绝不会抵死折磨。她承认,他对她是有喜欢,可这喜欢也许仅仅像对待一只圈养的鸟儿、一件漂亮的衣裳,或是他拇指间常常把玩的那块扳指,要不然哪能这般欺辱于她?
“别跟我在这卖关子,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咱俩没完。”他隐忍地瞪着她。
绿莺被噎得不上不下,怎么说?又哪里说得出口?他非要逼她全摊开在明面上,是想羞辱死她么?这厢绿莺以为冯元是装傻装糊涂,但其实冯元还真不算。在他看来,跟自己的女人亲热何错之有,即便昨晚不留情了些,那也无伤大雅,哪里能猜到她竟看得这么重,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
虽说她是讳莫如深不想细说,他没法完全清楚,但也不是甚么都体会不到,他还是有几丝些了悟的,这两日他确实拿她撒气了,不算无辜。可要是敦伦一事,女子在其中哭了闹了不好受了,就脑瓜顶上窜犄角生生要跟爷们干架的话,那岂不是所有人家都得鸡飞狗跳,天下不得大乱?
故而,此时冯元很是生气,他觉得绿莺这死丫头是越来越不讲理,越来越骄横,越来越没事儿找事儿了,所以得治,狠狠地治!要不然冯府都得成她的天下了,自己都得被她压在脚底板。正琢磨着,这等记吃不记打的,明儿是不是该动一动家法给她个教训,就忽然听她冒出了一句,听后,冯元怒然踹翻了椅子。
绿莺羞恼地梗着脖子,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抨击着他:“老爷敢做,却不敢当,心思龌龊阴暗,实乃伪君子一个!”
问世间,谁敢当面这么辱骂他,连有皇上边上红人高总管罩着的张轲,还只敢背后说两句不痛不痒的闲话,她一个仗着有两分姿色、博得他两分宠爱的小小妾室,简直向天借的胆子!还忍甚么,又哪里能忍,冯元恨不得一把斧子生劈了她,脑门青筋直蹦,眼白上全是血丝,脸膛铁青一片,这是怒极的征兆。
他抬手狠狠甩了她一掌,一声闷响,绿莺那没消肿的左脸又从原地鼓起了一层,像瓣馒头一样宣。确实是闯大祸了,也捅破天了,那一巴掌似带了千钧之力,她脸上又麻又疼,像是一排钢针在扎。她终于知道,为何总觉得被挥巴掌时脸只麻不疼,原来是因为力气没用到点子上,劲儿小罢了。真的闯祸捅天了?呵呵,但她不后悔。
绿莺收回左脸,转下头,又将右脸对向冯元,激励他再打。
冯元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挑衅?以为他不敢?他有甚么不敢!他怒不可抑,反手又是一巴掌。
绿莺脑袋木了,像被敲打的木鱼。她将眼珠往下转了一点,往自己脸上看去。果然,以往只能看见凸起的鼻子,现在连下眼睑都能看见了,整张脸全肿了,粉嘟嘟的是不是跟颗胖乎乎的蟠桃似的了?她无力笑笑,微微自嘲。接着又转了下脑袋,撤回右脸,将左脸送到他眼前。
分席割袍恩义断,从此路人相陌然。
打罢打罢,多打几巴掌,打走我的眷恋,打散我的情意,打断我们之间的牵扯,让我后悔罢,后悔与你相遇,后悔认识你这个人,我要与你义断情绝!她直勾勾望着冯元,眼中竟然满是笑意,在鼓励着他。
冯元握紧拳头,将手背到身后,他哪舍得再挥下去,以为他不心疼么?他知道她在激他,彼此伤害,两败俱伤,图甚么呢!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该消停了,这个时候,夜里寂寂静静的,再闹全府都知道了。
索性给她个台阶下,他态度尚算温和:“你这是甚么态度,还知不知道自己是甚么身份了?”
当然知道,只要绿莺老老实实做小伏低地回他一句,今儿这事儿就算结了,冯佟氏毒案也算过去了,她还能回到从前的日子。可她偏不。
绿莺歪着头,顶着肿胀的一张脸,讽刺般地扯起一端唇角,斜着眼睛乜着他,露出一对眼白朝着他,挑高调门:“哦?那你冯元倒是说说,我是甚么身份?”
“呵,没完了是罢,作起来没完了?”冯元冷声嗤笑,牙齿咬得咯咯响,虎视眈眈地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烧出个洞来。他算明白了,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妇人就是不想让他好过,就是老天爷派来生生折磨他的。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了,遇上这么个女煞星。
在这当口上,谁能说出来好听话,冯元更是气刹冲天,极尽羞辱之能事:“不知道自己是个甚么东西?那我就给你好好解释解释,白天为我生儿育女,晚上敞开大腿供我消遣,你说你是个甚么呢?”
绿莺红着眼睛,颤颤巍巍地眨了眨眼睫,心像被鞭笞了,满是鲜血淋漓。她身子晃了晃,指甲死死抠住手心,恨恨地与他对视,彼此谁也不甘示弱。再是粗俗的人,也有两分似水柔情;再是软弱的人,也藏着两分泼相。俗话说泥人尚且有着三分气性,绿莺自然也有崩溃的时候。
她挥舞着双手,张牙舞爪地扑向冯元,携着哭腔喊道:“冯元我今天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