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绿莺一滞,呆呆问道:“吴公子要参考......下月的秋闱?”
吴母满脸与有荣焉:“可不是,霖奴在他爹坟头立过誓,定要重振家业、光宗耀祖。要不是我这些年身子病恹恹的,我们早来京城了,不过也好,多温了几年书,高中的成算更大,是不是?丫头啊,你放心,将来我家霖奴定会有出息的,不会辱没你......”
绿莺只觉脑后犹如被树桩砸下,又木又凉。浑浑噩噩间,见吴清将圆子端来,摆到她身前的桌上。一丝点缀亦无的白瓷素碗,碗老旧得很,正热乎乎地往上窜着热气,七八个圆溜溜的小圆子悄悄地窝在里头,皆是一般大小,白皙皙软嫩嫩的,一个挤着一个,你推我我挨你,探头探脑地甚是招人稀罕。
微抖的手使劲儿攥紧勺柄,敛下模糊的眼,张嘴一尝,落花生碎馅儿的,粘粘糯糯,入口即化,嚼着满口生香,果然滋味儿极好。
吴母喜爱她,便一直竖耳主意着动静。待听到碗勺不时的磕碰声,知她乐意吃,心里欢喜,疼爱地拍拍她的手:“好吃罢?你呀,以后想吃就说,老身做给你吃。”
碗里的热气弥漫在前,绿莺顿觉眼烫,这辈子心内从未感到这般热乎过,可这热乎为何也似烟花一般短暂呢?她抽了抽鼻子,抿嘴一笑,朝吴母脆生生地应道:“诶!”
回头时瞧见吴清满眼氤氲地望着她,里头藏着千般情意。是蜜糖,是包着毒衣的蜜糖,她想要,却不敢要、不能要。那情仿佛千斤重,她无力承受,只能错开眼,干巴巴地搅着勺儿。
告辞时,吴清送她到门口。
她欲言又止:“吴公子......”
吴清皱眉打断她:“莫要再公子公子地唤了,咱们既已相识何必见外,便唤我俊倾罢。”
绿莺点点头,脸一红,磕磕巴巴道:“俊、俊倾。”
“诶!”吴清笑得喜滋滋。
日头正足,他眉眼温柔,声似暖玉,绿莺只觉“芝兰玉树”、“颜如舜华”之语皆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风姿。
她心内酸楚,连忙垂眸掩饰,盯着绣鞋,扬了扬声问道:“下月便是乡试了,你可温习妥了?”
“娘都告诉你了?”吴清一怔,眼含苦涩,接着却笑得云淡风轻:“下回再考罢,须考近半月,我不放心娘,她这病亦不能拖,我还要摆摊子。”
绿莺顿了顿,拿出张银票:“这个给你。先给婶子瞧病,到日子你便去考乡试,去之前花点银子雇个人来照看婶子。”
吴清惊讶:“一百两?”将银票推给她,他使劲儿摇摇头,“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
绿莺一滞:“你怎么这般迂腐啊!秋闱三年一回,你一辈子有几个三年,三年复三年,就这么回回虚度了?”她急地直跺脚,噘嘴抱怨道:“方才还说不让我见外,你怎么还外道上了。”
吴清紧抿着唇,固执地将手负到身后,不住地摇头,就是不接那银票。
绿莺转转眼珠,暗忖须臾,大声道:“哎呀,我这也不是白给你,我又不是散财童子,是借你的。”瞧他面露疑惑,她心里一喜,仰着脸娇蛮道:“你呢,落第便罢,这银子慢慢还我。若及第了呢,做了大官,除却这一百两银子,须再给我十两利。”
瞧他神色似有松动,她连忙再接再厉,佯作不耐烦道:“哎呀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呐,你未及第,我没甚损失。你若及第了呢,我逢人便可显摆着‘我可认识大官,莫得罪我!’瞧瞧,多有面子啊!嘻嘻,想想便觉得威风呢。”
吴清眼里含着淡淡地笑意,终是伸手将银票接了过来,她这才喜笑颜开。
绿莺一脸娇憨,正扬着脖子望着他,双颊晕红,眼儿弯弯似月牙儿般,小女儿情意旖旎。
吴清宠溺地刮了下她的小琼鼻,无奈道:“大官哪是这般容易便当得的?乡试完了还有会试、殿试呢。”
绿莺哪里清楚科举之事,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反正你得将我婶子的病瞧好了,我还要吃婶子团的圆子呢。”
这朵容貌娇俏、内里温良的解语花哪能不引冯清甘付痴心。他大着胆子轻轻抓起她的手,温柔地望着她:“那以后日日吃好不好?你放心,我知你家富贵,我必好好温书,待出人头地了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绿莺一怔,呆呆地望着他。须臾,终狠了狠心一跺脚,再不看他希冀的目光,撇开他手往门外跑去。
一句隐隐约约的“不好!”顺着风传入吴清耳中,他望着晃晃悠悠渐行渐远的轿子,先是失落一阵,后似想到甚么,摇摇头笑着阖上了大门。
我也忒孟浪了,人家姑娘哪能不羞,绿莺,待我高中时定将你娶进门来,把你这朵娇花呵护一生。
秋日的黄昏,风已然比晌午时大了些,掀动了轿帘,将绿莺的泪吹散在了这桐花深巷中......
回府后,绿莺一进门便听春巧报说冯元来了,心一悬,匆忙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