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下雪了!”
课堂之上,原本坐于窗边的同学突然站了起来,双手贴上蒙着一层雾气的玻璃看向窗外。
天空正稀稀拉拉地飘下雪花,多半还夹着雨丝,下得并不痛快。
“天呐,真是雪。”
很快便有人加入其中,各个欢欣不已。
“这应是今年武汉下得第一场雪吧?”
窗前观雪的同学越聚越多,全都是新奇无比的表情。
“怎么回事?”
讲台上的老先生见状不由将板尺敲得砰砰作响,“做什么呢?还不快都给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老先生话音落下,几个胆小的学生立马悻悻然地回去自己的位子。
可那趴在窗边闹腾最欢的杨静静却应时回头故作娇态地柔了一声,“先生,马上就要敲钟了,你老看在明天便要放年假的份子上,且饶我们这一回吧。”
她这话一说立刻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教室里顿时被女孩们的喧声笑语充斥而满。
“胡闹,简直是胡闹。”
被自己的学生如此娇嗔,向来木讷迂腐的老先生一下子就红了脸,可毕竟他年岁已大,也实在拿这些思想开化的女孩子没有办法。
于是只得干巴巴站在讲台上一直到耗到了下课钟声被敲响,这才赶忙夹起书本,快步走出教室,边走还边摇头感叹了一声,“现今的女伢子,哎”
见先生离开,教室里一下子便更加闹哄,女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热闹。
这番喧闹之中,只有程君仪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紧不慢地将书本装进背包里,与周遭气氛相比,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不就是下了场雪吗,搞不懂她们有什么好激动的。”
一双手忽的撑住程君仪眼前的桌面,随之而来的声音很是清朗,“雪后天气会变得更冷,真不知道这下又要冻死多少人!”
程君仪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收拾书包,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这来人是谁,除了李淑芹不会再是其他。
“喂!”
李淑芹见程君仪没有反应,不由拍了拍她的桌面,“这都放假了,你总该是给我答复了吧。”
程君仪低着头,没有应声。
“说话呀?”
李淑芹看着程君仪还在那儿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书包,心中怒气一下涌上。
“行啦!”
她一把按住君仪的书包,语气不善地大声质问道,“统共也就这么几本书,你要装到何时,敷衍谁呢,你现在就给我一句痛快话,去还是不去?”
程君仪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自己被按住的书包,她仍是选择沉默。
看着君仪这般态度,李淑芹也自是心中明了。
“行,我明白了,就当我没问过你。”
她愤愤然地收回手臂,直起身来语带讥讽地说,“我也早该识趣的,你是谁呀,国军高官家的大小姐,肯定不耻于同我们为伍喽。”
李淑芹的声音很是响亮,好像要故意说给所有人听。果不其然,她的言语落下,原本喧闹的教室里顿时便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们两个。
程君仪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只是握着书本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程大小姐,你知不知道”
李淑芹似乎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句,“这次游行我们全班就你一个人不参加,就你一个人毫无觉悟!”
她越说情绪越是激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声音激慨愤昂的,“你看没看到现在武汉街头上有多少难民,南京都沦陷了,我们的国民政府跑了,弃百姓于不顾地跑了!你我同为青年一代,就该有这个义务站出来发声,让政府觉醒,让他们忏悔!”
程君仪就像没有听见这一番言论,不为所动地继续将书本往背包里装。
这样的境况真是太令人尴尬了,李淑芹没有想到程君仪居然会如此执拗,于是她转身就走也懒得再跟对方多费口舌,只是临了前还不忘愤然地回头再甩一句,“先生跟我们说过朽木不可雕,程君仪,我看你就是颗朽木,而且已经腐朽到骨子里去了。”
她刻意将这句话说得尤为用力,极尽讽刺之意味。
李淑芹走后,程君仪还是没有抬头,可尽管如此她仿佛仍能感受到周围人对她那并不友善的注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程君仪这才起身离开,步出教学楼的那一刻,寒风迎面扑来,她不知觉地微一驻足,仰起头。
雪已经停了,可天空却还是灰蒙蒙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